净尘传说 四百二十五节、羽翼凋零

作者 : 千载飞花

陈敬龙听齐若男所问这些话语,知她已有怨怼之意;见她要走,急忙辩解道:“若男,我当时抉择,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希望你能明白”

齐若男缓缓停下脚步,也不回身,默然静立,若有所思

陈敬龙见似有缓和余地,忙又解释道:“当时情形,你是知道的我若出手救你,便再也无法暗算克罗斯;凭他的本领,咱们明打是打不过的,最后必会被他抢到城边,再为暗军登城争出空间;到那时,镛城必破,陈家军必会全军覆没;我不能……不能为顾你一个人,断送掉数万条性命;所以我当时必须隐忍,等待时机……”

齐若男轻轻叹道:“这些我都明白,你不用多说你做的并没有错,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如今的陈敬龙,不再是以前的陈敬龙了,我感觉有些陌生,有些不能适应”

陈敬龙寻思一下,叹道:“经历了许多坎坷磨难之后,我当然会有些改变,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

齐若男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以前那个还不认得我,便肯舍命救我的陈敬龙,淳朴憨厚、直爽冲动,真的有些傻气;但我知道,他定不负我,我可以将性命交托与他;跟他在一起,我心里很安稳、很踏实……现在的陈敬龙,长大了、成熟了,变的沉稳坚忍、机智干练,真的像个能干大事的人物了,这很好;可是……我却不敢再完全信任他、不敢再以性命相托……”说到这里,忍不往有些哽咽;当即便住了口,不再说下去

陈敬龙黯然叹道:“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以前做个傻乎乎的土包子,无忧无虑,过的轻松自在;现在……我很累,每天都过的很艰难;我不愿这样,我不愿勾心斗角、顾虑重重;我不愿做什么万众景仰的英侠、不愿做什么手掌兵权的将军,我只盼着能做回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土包子;可如今……我……我肩负重担、身不由己,何去何从,已不能凭我自己意愿而定了”随着感叹,胸中涌起无尽的悲伤、无奈;鼻中一酸,险险落下泪来

齐若男听他语气凄凉悲苦,略一侧肩,似欲转回身来,但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忍住不动;缓缓说道:“敬龙,你胸怀博大,忧的是轩辕万民、顾的是大仁大义;可惜……我自幼置身江湖,耳濡目染,重的是朋友之情、兄弟之义,到底没有你那样的心胸;我知道,你不救我,做的没错,可我终究难以释怀……过去的江湖情义,我铭记心中,永不会忘,但你现在不是单纯的江湖人,再不必谈什么江湖情义;我不愿再面对陈将军,只好别过;望你莫要怪我”言毕,又长叹一声,抬起脚步,缓缓行去

陈敬龙急叫道:“你当真非走不可么?”齐若男脚步不停,凄然应道:“不错;莫邪对我用情至深,我无以为报,只能恪尽妻子本份,守护照顾于他;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绝无转移”

陈敬龙听她语气决然,再无回转余地,情知不可挽回;只能默默看着她走远,心中凄苦万分

直看着齐若男进了帐蓬,陈敬龙方长叹一声,黯然回转,慢慢走回自己帐中;心情抑郁之下,连晚饭也不吃,便闷闷睡了

第二日一早,欧阳义军果然拔营而去,退往后方;莫邪夫妇在拔营之前便已赶去,随义军一同走了随莫邪夫妇一齐走的,还有赫狮帮现在仅存的二十多人

待帅帐聚将之后,陈敬龙回归本营,将慕容滨滨、吴旬、项拓三人招来,共同商讨攻相安城以破敌军之计三将听陈敬龙讲述计策之后,感觉虽要冒些风险,但确实极有破敌的希望,便也都赞成此事

商议完毕,四人又统计眼下陈家军兵力,重划分掌管

此时陈家军普通军兵,只有两万六千多人;义营豪杰,也不过七百多人,还不足一千之数

陈敬龙想起曾答应过吴旬,月兑困后会让他独掌一营之兵,便既决定,慕容、项拓二人,各掌一万兵马;吴旬执掌义营及剩余六千多军兵;虽不足一营之数,但因义营豪杰本领高强,战力上却尽抵得过了慕容、项拓二人并无异议,此事就此定下;随后三将离去,自行调分军兵

三将离去后,陈敬龙回想从前陈家军议事,十三位副将聚集商谈,热热闹闹的情景,再寻思眼下议事,算上自己才总共四人,冷冷清清;自叹羽翼凋零、臂助稀少,不禁大生凄惶之意

接下来两天,一切平静,并无要事可说

到了第三天下午,陈敬龙正在营中观望军兵操练,忽听帅帐鼓声急响,要聚集大将

陈敬龙微觉诧异,暗道:“早上已聚过了,并没什么要紧事情相商;现在怎么又聚?”正纳闷间,忽隐隐听得,似有哭声随风飘来;猛然省悟:“啊哟,传达王爷死讯之人,已经到了”当下不敢怠慢,急忙往中军行去

果然,越近中军,便听得哭声越响;等到达帅帐时,只见周围无数军士嚎号痛哭,如丧考妣;显然都已知道了王爷离世的消息

陈敬龙掀帘入帐,见严奇及诸位大将早已到齐,都在垂头抽泣;袁石坐在帅位上,手中拿着一张讣告,愣愣望着,也是泪如雨下帅位旁边,一名身着孝服、全身素白的中年汉子束手而立,亦是满脸泪水

见陈敬龙到来,左烈急迎上前,握住他手掌,泣道:“敬龙,王爷不在了王爷……王爷归天了呜呜……”一名话说完,忍耐不住,抽泣已变成嚎啕大哭

陈敬龙虽早料知白虎城主已经离世,此时得其确切消息,却仍禁不住心中酸痛;泪水登时夺眶而出;但又不敢表现出自己早已知情,只得强装惊骇,大声叫道:“你说什么?”

左烈哭道:“我说,王爷……王爷……”痛哭之际,说话已不能连贯,十分费力

李峦峰在旁接口道:“敬龙,王爷九天前便已归天了讣告刚刚送到……呜呜……”一语未毕,也大哭起来,再说不下去

经左、李二人一引,诸将都再忍不住;登时齐齐嚎啕,悲声大起随着帐内哭声大响,帐外哭声也在迅蔓延响亮,不一刻,已是声浪如潮、惊天动地,显是王爷死讯已传遍军中

白虎城主,壮志凌云,十分重养军力;在位二十余年,对白虎军极有福泽军中将士,无不感其恩德,是以一闻噩耗,无人不悲

陈敬龙见诸将痛哭,便也不再矜持;索性随众大哭一场,把强压了几天的哀伤一股脑泄出来而他本就声音雄浑,哭的紧了,再不经意用上点内力,这嗓门着实非别人可比;他这一放声大哭,倒把其他诸将哭声全给压了下去;渐渐的,竟只闻他一人哭声,听不见别人哭了

过了良久,诸将皆已忍悲收泪;见陈敬龙仍哭个不住,李峦峰等几名与他交好的将领便上前相劝

陈敬龙在众将劝抚下,慢慢收声那立在帅位旁边、身穿孝服的汉子点头泣道:“陈将军对王爷这一片忠心,当真无人可比;难怪王爷弥留之际,仍在念叨着陈将军的名字,直到……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陈敬龙哽咽问道:“王爷弥留时还念叨我来?……都念叨些什么?”那汉子应道:“听里面的公公说,王爷最后念叨的是:‘敬龙,敬龙,你要尽力而为,一定要尽力’就是这些”

陈敬龙心中大恸,泪水疾涌,凄声应道:“敬龙必尽全力、死而后已,绝不悔退;王爷……您泉下有知,尽管放心”

袁石沉吟问道:“陈将军,究竟什么事,王爷要你尽力而为?”陈敬龙稍一寻思,坦然应道:“王爷最在意的,便是暗族之患;他老人家当然是要敬龙尽力抗敌;这一想便能想到的,又何必用问?”

袁石微一点头,不再追问;转问那孝服汉子:“王爷临终时,没提过本帅或其他众位将军么?”

那汉子寻思一下,躬身应道:“或许……或许也有提过,但小的没听里面的公公说起,不敢妄言”

袁石点点头,拿着讣告又看了几眼,长叹一声,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叹道:“王爷初掌白虎军政时,本帅还只是军中一个小队长;二十余年……唉,王爷对我,真是恩比天高想不到,起军一别之后,竟再不得重见王爷之面”言毕,刚止息不久的泪水又复涌出,滚滚而下

陈敬龙见他悲伤确是出自真心,绝非假装;暗自寻思:“他虽有私心,在苦等王爷离世、军民心散的机会,但总算还知道感念王爷恩德,并非全无良心”

楚文辉见袁石悲伤,低声劝道:“大帅,悲亦无用,节哀顺变”口中劝别人“节哀”,自己却也忍不住泪水直流

于宽接口叫道:“不错大帅,王爷离世,您便是这白虎军全军之主;白虎军今后何去何从,都要由您来拿主意;人死不能复生,实没有为此事虚耗时光的必要;您别只顾悲伤,倒是先定下大事要紧”说着,脸上已忍不住微微显出些喜色

陈敬龙听他言语、见他神情,不由大怒;咬牙暗道:“此人性情凉薄,全无心肝,只顾私利,不念情义;如此自私无情之人,执掌军兵,绝非轩辕之福;我当诛之”心中狠,手掌已不知不觉握上剑柄;正要抽剑出鞘,忽又想到:“啊哟,他要袁石‘先定大事’……不好,只恐今日白虎军便有分崩之危;除此小人不必急于一时,先顾大局要紧;且看看袁石有何举动再说”当即忍住杀意,又将剑柄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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