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笑道:“原来如此。竟吓了兄弟一跳。”到床边坐下,问道:“陈兄,这寝室布置,可还满意?若不顺心,兄弟命人重新布置就是。”
陈敬龙忙道:“极好,极好。”寻思一下,迟疑道:“只是……服侍之人,可否换个男的?”林玄一愣,皱眉道:“怎么?楚楚不肯用心服侍么?”转头望向楚楚,神情严厉。楚楚脸色苍白,低下头去。
陈敬龙忙道:“林兄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男女有别,楚楚服侍我,有些时候,只怕……这个……不大方便。”林玄神情顿松,笑道:“楚楚心细,正适合服侍有伤之人;换个粗鲁汉子,毛手毛脚,倘若不小心碰到陈兄伤处,岂不糟糕?至于男女之别么,嘿,陈兄重伤之际,也不必有这许多顾虑了。”
陈敬龙不便再言,想了想,说道:“林兄,你年纪大过我,可不能再称我为兄。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好了。”林玄喜道:“那好极了!我怕你见外,才如此客气。既然你不见外,我以后便叫你敬龙。”
陈敬龙见他豁达爽朗,心中更觉亲近,正色道:“林兄,我有一事相求。”林玄点头道:“你只管说。无论什么难事,只要不悖侠义二字,我必尽力帮你去办。”陈敬龙笑道:“不是难事。我是希望贵教能派个人,帮我往玄武城送封信去。”林玄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原来只是送封信。放心好了,我们神木教有人有马,随便派一个去,数天便可送到。”
这是陈敬龙心中一直惦记的事情,此时有了着落,顿时轻松不少。当下,陈敬龙口述,将商容儿病因、治疗方法、路遇祖母、随去朱雀等事情简单说明;对精灵森林之行、重逢纣老怪、夜逢十三寨、拼斗受重伤等事却只字不提。楚楚听后,执笔代书,须臾便成。
书信写就,林玄问明商家位置,便携信而去,遣人送递。陈敬龙见他做事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不由更加称赞,只是心中莫名有些怪异之感。寻思片刻,却想不明白这感觉因何而起,只得放在一边。
林玄去后不久,林正阳又来探望,居然连那个丑陋圆球林通也带了来。林通颇为尴尬,对当日得罪之事道歉。陈敬龙见他神色勉强,知道是被林正阳逼来的,并非出自本意,当即对他也不如何理睬。林正阳看出陈敬龙对林通冷淡,待林通道歉之后,便即命他离开。
林通去后,陈敬龙郑重感谢林正阳救命之恩。二人闲谈片刻。林正阳神态慈详,言语宽和,颇有长者之风,一扫与十三寨要人时的威风霸气,令陈敬龙顿生亲近之意。林正阳当夜在客栈屋顶观望,已经知道陈敬龙与纣老怪结义的事情,所以与陈敬龙兄弟相称,令陈敬龙汗颜无比。最后在陈敬龙坚持下,二人叔侄相称,以免林玄为难。
谈话间,林正阳讲起自己赶去客栈的原因,陈敬龙方才明白。原来,当日林玄见到纣老怪,出言邀请,被拒绝后,不敢勉强,只得回转总坛,禀报父亲。林正阳听说纣老怪便在附近,大喜过望,当即南行,寻其下落,想与他偷偷一会,以尽故人之情。待他寻到客栈外时,却听得屋内呼喝,互以寨主相称,原来是十三寨主全到。林正阳料想十三寨如此兴师动众,必与纣老怪有关,当即悄悄纵身上房,揭开屋瓦观望,准备在纣老怪有难时出手相助。不料当时纣老怪早已离去,有难的却是陈敬龙。林正阳听林玄说过与陈敬龙结识的事情,见屋内少年样貌神情与林玄所描述的分毫不差,知道是儿子新交的朋友,当即便有相助之心。待听说这少年与纣老怪结义之后,更加打定主意,非救他不可,以抱故友当年相知之义;因此,眼见陈敬龙遇险,忙压破屋顶,现身相救。哪知道张肖算计在先,与贺寨主先后出手攻击。林正阳仗着一身本领,总算没有受伤,但也将逼开仇虎、抢人便走的计划打破,只得与十三寨主当面锣、对面鼓的强索硬要。幸好在两败俱伤的局面出现前,汪明道冒然出手,被林正阳擒为人质,换得陈敬龙,才免去流血惨事发生。
陈敬龙听林正阳讲述,心中莫名其妙又生怪异感觉,隐隐觉得有什么问题困扰自己,但究竟是什么问题,却又无可捉模,依旧只得抛开。
林正阳讲完后,又告诉陈敬龙,神木教总坛马夫因泄露教中机密,至使教主之友身陷险境,罪不可恕,已被处死。陈敬龙有些不忍,但人家教中事务,自己身为外人,不便多言,只能唯唯否否。林正阳见他神情疲倦,知道他流血过多,一时难以恢复;不愿打扰他休息,简单又聊几句,便即离去。临走前,特意叮嘱陈敬龙,无论缺什么物品,只管对楚楚讲,命她去取,千万不可见外。陈敬龙见他父子二人对自己真心实意,如待家人,不由感激莫名。
自此,陈敬龙便在神木教总坛养伤。不知不觉间,已过半月有余。
这期间,楚楚对其服侍甚妥,十分细心,可谓无微不至,夜间也只在屏风外休息,稍有动静,便即起身察看,从无懈怠;但服侍之余,却绝不靠近半分;偶尔陈敬龙寂寞难耐,隔着屏风与其聊天,楚楚也只是淡淡应答,并不多言。闲来无事,楚楚或坐在窗前桌旁,写写画画;或躲到屏风后,无声无息,只是自己打发时间,从不搭理陈敬龙。
陈敬龙感觉她排斥之心甚重,便也不多打扰,尽量少麻烦她;至于起床方便、更衣、擦身等事,都是自己勉力完成,绝不令楚楚帮忙,以免其尴尬。虽然勉强动作,至使数次伤口开裂,甚至两次咳血,但陈敬龙一直隐忍不言,即不令楚楚得知,更不让林家父子稍有所觉。幸好伤势渐好,渐渐不再受缓慢行动影响;而楚楚也似乎与陈敬龙慢慢熟悉,虽仍不轻易接近,但至少眼中不再有警惕之色,甚至有时看着陈敬龙,会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每日,林正阳与林玄都会来探望一次,送来一些珍稀补品,并询问伤势恢复情况、缺何应用物品;但对纣老怪一字不提,更不询问其去向,令陈敬龙安心不少。林家父子虽关心陈敬龙,但教中事务繁忙,总是来去匆匆,无法长谈。陈敬龙寂寞之余,常忆起商容儿艳丽面容,猜测她现在在干些什么、病情如何,思念之情,与日俱深。
这中间医生也曾来过一次,对陈敬龙的恢复能力惊讶不已,言称如此体魄,实是自己行医二十年所仅见;在原来药方上略改几味药材,嘱咐按方服药静养便可,再不重来。其实他不知道,陈敬龙这一段时间不遵医嘱,勉强动作,甚至下地行走,对伤势颇有影响,否则,恢复必定更加迅速。
陈敬龙心知自己体魄虽然天生便强,但也不至于令医生都感到惊讶,如今情况,必与自己修习易筋经有关。因此,虽静卧在床,无法做出古怪姿势,但仍常常鼓动内力,按祖传牌子上所示经脉运转,感觉虽进境缓慢,倒也并非全无进展。
天气越来越冷,但室内生有火炉,温暖如春,丝毫不觉寒意。
这一晚,楚楚喂陈敬龙服过药汁,退到屏风后再无声息。
陈敬龙躺在床上,寂寞无聊,闭目养神,渐渐有了些睡意。朦胧间,似乎与商容儿仍在一起,却是在勿用山上时的模样。自己手提猎物走向木屋,商容儿推门望来,俏脸上尽是喜悦笑容,欢声问道:“陈大哥,这是什么野兽?好吃么?”
陈敬龙刚要回答,情景忽变,却是在石洞之中。自己手捧野果,立在洞口。商容儿倚壁而坐,看向自己,脸上尽是惊喜之色,轻声道:“你可回来了!快来抱我。这石地好冷,吃它不消。”
陈敬龙抢上几步,正要抱去,情景又变,却是在在田镇客栈之中。自己坐在床边。商容躺在床上,抓着自己手掌摆弄,问道:“陈大哥,你若不讲个有趣的故事,我便在你手上狠狠咬一口。你是想讲故事呢,还是想挨上一口?我猜你定是想挨一口,对不对?”陈敬龙笑道:“我讲故事好了。”商容儿摇头道:“我不想听故事了。你怎么还不送我去精灵森林?”
情景又变,已是精灵森林之中。商容儿拄着木棍,半依在自己怀里,踉跄而行,喘息叮嘱道:“精灵族有个漂亮女孩儿,叫做雨梦。待见了她,你可不许理会;不然,哼,我宁可病死,也不随你去寻精灵族了。”跟着见雨梦从一株树后转出,冷笑道:“陈哥哥理不理我,你也管得着么?”商容儿怒道:“我是龙哥哥的未婚妻,当然管得着。我不许你叫得那样亲热!”
陈敬龙正要劝解,情景又变,已是从精灵森林出来,向南而下的路上。自己赶着牛车,商容儿卧在车厢中。商容儿叫道:“龙哥哥,等我寻得明师,学会了厉害魔法,可就不用怕你欺负了。”陈敬龙笑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商容儿笑道:“刚才我要打你,你却躲开不让我打,还不算欺负我么?”陈敬龙气笑道:“你讲道理不讲?看来不真正欺负一下,你也不知什么叫作欺负。”反手向商容儿腿上捉去。商容儿“咯咯”而笑,连声讨饶。
情景又变……
陈敬龙似睡非睡,心中竟然知道自己是在作梦;只是想:“我身在青龙城,现在看到的情景,自然都是假的。想不到与容儿一别,竟只能在梦里相见!”
正感伤心,忽听脚步轻响,有人向床边走来。陈敬龙听得真真切切,知道这绝不是梦,寻思道:“是楚楚么?她怎会主动到我身边?”正感疑惑,鼻中猛然闻到一阵清香,却与楚楚身上的淡淡荷香又不相同。
陈敬龙睁眼看去,只见一人立在床边,正向自己看来。那人神情有些喜悦,却又微带些怒意,手掌抬起,似要打落下来,口中斥道:“你在这里,倒是享福。是不是早把我忘的干干净净了?”——那人容貌艳丽,态度娇蛮,不是商容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