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芙离开谢氏主宅时已经是繁星点点的时候了,袁氏亲自送她出去,伸手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外头风大,阿秋,好生侍候你家郡主,可别着凉了。”
阿秋点头应“诺。”
“夜晚寒凉,大伯母还是先回去吧,反正隔得也不是很远,一会儿也就到了。”谢芙忙劝着袁氏回去。
“不碍事,我看着你上马车了,自然就会回去。”袁氏道。
谢芙行了行礼,由阿秋扶着上了马车,吩咐平叟驾车离去,她探头出车窗,看到袁氏还站在原地给她挥着帕子,眼里突然噙着一抹泪水,也伸手挥了挥,袁氏不过是她的伯母,此刻却给了她母亲的感觉,直到出了大门,看不到袁氏的身影,她才缩回头,掏出帕子悄然地按了按眼角。
阿秋拨了拨灯罩内的油灯芯,突然变亮了许多的光线把马车里照得份外光明,“郡主,我现在一想到温郎君看到英女郎时的样子就想发笑。”
阿秋这么一说,若有所思的谢芙这才想起当时她们躲在屏风后头悄悄地通过那小孔偷瞧提亲的场面,而谢英黑黑的皮肤也没能遮住那不断攀升的红晕,看得出她对未来的丈夫是相当喜爱与满意的。
原本若只是躲在屏风后头偷看倒也没什么,只是一直处于出神状态的谢英却被人暗地里绊了一脚,跌出屏风外,若不是谢英反应灵敏,定会摔倒在地瞬间出丑,偏她硬是把摔倒改为屈膝礼,倒也有世家大族的女子风范。
开头温健不知眼前这黑皮肤,五短身材的女子就是他的未婚妻,脸上一直摆着温和的翩翩佳公子的样貌,略昂着头一副万人嘱目的样子斜睨着长相粗俗的谢英,直到袁氏皱着眉瞥了一眼屏风后头的人,这才抱歉地介绍说这就是新娘子谢英。
而温健一听说这就是他的未婚妻,两眼大张地看着谢英那张黑中有着雀斑的脸,就连潇洒的姿态也忘了摆出来,如石化般重复着,“这……就……是……谢……英……”眼光从把谢英头到脚溜了一遍,一脸的难以接受。
谢英却没看出温健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仍是娇羞地低着头,“阿英拜见温郎君。”即使只是盈盈一拜,她的动作仍与美态差之甚远,与时下流行以纤细为美的女子形态更是不搭边。
温健顿时两眼一翻,倒在地上,这打击太大了,而谢英见到未来丈夫晕倒在地,顾不得娇羞,一脸急切地奔上前扶起他,“温郎君,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坦?”
温健翻起的白眼,更看清楚了他未来妻子的厚嘴唇一张一合,这回就真的是晕死了过去,老天,他不就做错了一件事?怎么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惩罚?
“温郎君、温郎君……”谢英着急地大喊,伸手拍打着他的脸面。
袁氏急忙派人去把府里的大夫唤来诊脉,然后一脸严肃地问温父,这温健是不是有什么疾病?若是有病,如何能娶她家的阿英?
温父被袁氏的气势所迫,忙说没有,健康得很。
袁氏的将信将疑,谢英的叫唤声,温父略有些尴尬的脸色,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英女郎的长相居然把自家未来夫主吓晕过去了,郡主你说可笑不可笑?”阿秋掩嘴笑道,当时躲在暗处偷瞧的侍女没有一个人不笑的。
谢芙却板着脸道:“阿秋,这事有何可笑的?照我来说,反倒是温健比英姐姐丑陋百倍。”
阿秋看到郡主那不豫的神色,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郡主恕罪,都是奴婢的不是。”片刻后,她又歪着头道:“郡主,你说这英女郎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摔出屏风?”
“她那哪是不小心?是有人暗中故意让她出丑的。”谢芙道,当时她刚好斜眼看到袁珏暗中伸脚去绊谢英,她急忙伸手去拉谢英的时候,谢英已经随着惯性摔了出去。
“会是谁心肠这么歹毒?”阿秋睁大眼睛道,明知谢英的长相不美,还这样害她出丑?
谢芙定定地看着油灯罩内的火花,“这个世上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多了去,所以阿秋,好人坏人不会把字刻在门面上让你认,你往后也别以貌取人了。”若不是怕袁氏左右为难,脸面尽失,她当场就赏那暗暗嘴角翘起来的袁珏一巴掌了,这个少女不讨喜,但也没曾想过她会心思歹毒成这样。
阿秋脸红了红,谁叫当世之人都喜欢那相貌好之人,长得好到处都有人称赞,长得不好被人取笑还是其次,更是连婚嫁也困难。“郡主说得是,奴婢以后会注意的。”
谢氏主宅里,袁氏正把身上的首饰取下来,外头就禀报说是郎主来了,她忙起身相迎,“夫主怎么过来了?”她还以为丈夫今晚要留宿在小妾那儿。
谢怿一脸紧绷地走进来,装作随意地道:“没有什么,只是想念夫人了,所以才过来。”
袁氏挥退一旁侍候的侍女,趋身上前给丈夫宽衣,“夫主有何难决之事?也正好,我也有事要与夫主相商。”她的丈夫会过来她这儿过夜,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有了棘手的事情,要不然他岂会舍弃年轻的美妾找她这个已经连半老徐娘也称不上的女人?不过她早就过了在意的年头,况且她的地位稳如泰山,也不是那些年轻的小妾就可以动摇的,再说丈夫对她也还算尊重。
“哦?夫人有何事?”谢怿诧异地道。
袁氏这才把谢芙说的一番话说了出来,皱着眉道:“夫主怎么看待此事?”
“阿芙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她的话岂能尽信?不过贾家的气焰嚣张倒是真的,至于弑君,他们会做得出来吗?”谢怿疑道。
“为了权势,有何做不出?”袁氏严肃地道:“阿芙这孩子,今天我仔细地观察过了,稳重了很多,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她自也能分辩,我这才觉得她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夫主也莫要以为她是小孩子就小瞧了她,当初小叔来提让阿英许给温健以消除阿菱的丑闻之时,你还大赞阿芙来着,怎么这会儿却又说她的话不可信,只是一个小丫头?”
谢怿被妻子这暗暗地责备,老脸有些红,“我那不过是给面子怊弟而已,再说阿英能嫁出去,你心里不也高兴吗?阿芙针对贾家,无非是她与贾俦有私人恩怨,但是那贾俦辱没我谢氏倒是令我真的恼火。”看到妻子有些茫然,他忙把谢芙今天在他面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更要提防他们才是,夫主,你怎么反倒只是气贾俦说的那些个混账话?”袁氏提醒着丈夫道,“贾家连我们谢家都不给面子,若贾皇后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们谢家在洛阳城里岂不是被挤了下去?这贾家还真是不能小觑。”
谢怿听妻子说来也有几分道理,贾皇后风评不好,只因为是先皇指的婚,所以才不能把这黑脸皇后赶下台,“夫人所言甚是,倒是为夫思虑不周,我会派出一部分探子紧盯着贾家的一举一动,若他们真的图谋不轨,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他们把当今陛下谋害了另立新君。”
“可惜了陛下却是那样的一个人。”袁氏叹息道,“夫主能想明白自然就好,对了,与冉溥的商谈如何?”
“夫人,我就是为此事烦恼,与幕僚协商了好久也没拿定主意,他不但要求朝廷借粮五十万石,还要他这抚远大将军行使的权利要落实,他所管的辖地名义上归于朝廷,朝廷却不能往他那儿派遣官员,还有安阳、长治等几个地方划归给他进行战略部署,最后还希望朝廷派兵助他荡清石氏一门。”谢怿皱眉道。“夫人,你说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先说粮吧,朝廷哪有那么多粮可借给他?世家大族里倒是不缺粮,可谁愿意拿出来?”
袁氏却道:“朝中的大臣做何反应?”
谢怿冷哼一声,“贾家认为他太过于贪心,自然是反对的,王家态度模棱两可,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现在倒没有统一的意见,不过依我看持反对的居多。原本我也是持反对意见,但今天见了冉溥,先不提他对阿芙的恩情,而是我反倒觉得此人非池中物,他日必有成就,所以我这才犹豫起来。”
“夫主是想拉拢他,但又想探探王家是何反应再做打算?”袁氏一针见血地道。
“对,夫人说的是。”谢怿拍了一下手掌喜道,“夫人可有什么好主意?”
袁氏想了想,道:“用拖字决稳住冉溥,对了,夫主何不去探一下王家的口风?”顿了顿,“顺道提一提贾家之事?”
“目下也惟有如此了,夫人真的相信阿芙那个小丫头所言?”谢怿道。
“夫主,依我看阿芙这丫头将来指不定也不是池中物呢,我总有一种直觉,这小丫头将来会不简单,这种预兆,怎么就偏偏降给她了呢?只能说明上天厚爱。”袁氏道,“所以我现在待她也尽心,若他日她能一飞冲天,自也要念我的好。”
谢怿见自家夫人对谢芙夸赞不已,毕竟是自已的亲侄女,他也不好拆自家的台,心下还是欢喜居多,“那就依夫人之意。”
马车里的谢芙原本在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阿秋喊了一句,“郡主,那不是桓郎君吗?”
桓衡?谢芙的脑海一浮现这个名字,立刻就睁开眼睛凑近纱窗前,那映入眼帘的颀长背影,除了桓衡还有谁?她忙朝马车外的平叟大喊道:“叟,快停下马车。”
外面的平叟急忙勒紧马缰绳,停下马车,掀起马车帘子,望着里面趴在纱窗前的谢芙,道:“郡主?”
谢芙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两眼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桓衡看,这个伪君子怎么这时候会出现在这儿?她的目光朝那不远处的建筑看去,红灯笼高挂,她离得这么远还能听到里面有丝竹之声流出,而且有不少男人出入,这是什么地方?
“叟,那里是什么地方?”谢芙指着那建筑朝平叟问道。
平叟看了看,额上开始冒冷汗,他怎么好意思把这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说给郡主听?这不是污了她的耳朵吗?
谢芙见他一脸的尴尬,心下起疑,遂更冷着声音问了一遍。“叟,这究竟是何地?”
“郡主,那是洛阳城最著名的藏娇馆。”阿寿急忙答道,他这一说,立刻惹来平叟在他后脑勺猛拍了一下,他有些委屈地看着平叟,不是他教他要敬重郡主的吗?现在郡主问话,他回答有错吗?
“藏娇馆?”谢芙皱眉重复了一遍,看来应该是青楼楚馆之类的地方。
“郡主,您快看?”阿秋又嚷道。
谢芙转头看去,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正走下一个脑满肥长的猪头男子,此人一身的华服,高昂着头,桓衡迎了上去,两人立刻就说起了话。
这人谢芙也熟得很,除了是那贾俦之外还会是谁?
------题外话------
感谢angeljllee送的钻钻!感谢郭晶晶送的九朵花花!
target=_blank
通过潇湘导购前往淘宝网购买笔记本,
免费拿潇湘币看潇湘VIP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