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诗等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襄阳城时,李元清已经被一伙衙役‘请去’了道台府。陈诗一听,当即勃然大怒,立刻打马赶去了那里。
“哈哈哈,陈先生可是冤枉齐仑了。”道台府内,面对着陈诗的诘问胡齐仑毫无惭色,夸夸言道:“先生也曾是为官之人,当该知道,这兵事一起耗费是何其巨大?”
“我湖北自从逆匪立事以来,数月有余,官军与之连番激战不知折损了多少将士性命,现在江北四县又陈列着万五重兵,这一应人马耗用和军资物器费用,每日都不下两千两白银。抚台大人虽竭尽全力,我襄阳府更是倾尽库囊,也只能勉强支撑到现下。
仲春之时,襄阳府库干竭,齐仑就曾赖着颜面向城中商绅募捐过一次,那时还有省上的藩库做后依。可眼下连省上的藩库都已枯竭,再过几天,这军需饷银就要供应不上,而户部拨应的钱粮却还在路上,湖南解来的银子也同样需要时间。前线一旦断银,军心就必然会涣散,到时后果是不堪设想。齐仑连日来为此事忧心如焚,千思百虑,无计可施,最后无奈才只得行此之举,再次向城内募捐饷银。
李家乃是襄樊大富,世受国恩,身被荣泽,自当怀抱忠义之心,岂有坐看国难,袖手旁观,置之而不理?
此番筹银,也非是全部募捐,很大一笔是齐仑以襄阳道台名义向城内诸公借的,待户部银两、湖南银两解到,藩库富裕,难关度过,齐仑当立即申报朝廷,表彰诸公爱国之心,且连本带息具数偿还……”
胡齐仑功课做得非常好,陈诗虽然满月复的怒火,可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却也发不出来。扯虎皮,拉大旗,胡齐仑打的招牌让陈诗着实是无言可硬。
不过事情真是如此么?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在道台府的一间偏房中陈诗见到了李元清,见到了一个狂怒不已,愤不可遏的李元清。
“什么?是袁宝森?”陈诗大感震惊,两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元清,“这怎么可能?”转而又扭头看向道台府大堂所在方向。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简直是……简直是……”陈诗一时间气急攻心已经找不到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事了。正如他所言的一样,事情真的是太荒唐了。
“胡齐仑好歹也是一道大员,怎会陪着一浪荡子行此荒唐之事?”陈诗万万没想到一切事情的原有竟然是袁家的那个小儿。“兄长不比懊恼,待我给令长贤弟去封信,非狠狠参他一本不可!”
陈诗口中的令长贤弟就是湖广道掌印御史(汉)李明贵,与满掌印御史景额相比,完全是白黑两面,清浊两分。
李明贵正途进士科出身,素有清明,很对陈诗的脾气,他在江汉书院任主讲的时候,两人交往甚密。
李元清黯然一笑,“德言不必去信了,去了也没用,袁家那人领圣谕就要回视湖北了。”李元清现在是什么都知道了,因为昨天被‘请’来之后袁宝森就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露面了。
自幼生长在那样的家庭中,婚事上的变故,令袁宝森怎么想都感觉自己是被人羞辱了,而且是毫无顾忌的彻底羞辱。
他心中怒的发狂,年前袁家出手捣了李元清在东面几府的生意,是给他出了一口气,可是这并不能让他心中的怒火完全发泄出来,他要将李元清一家彻底踩在脚下,只有这样才能消了他心头之恨。
李家所给予他的‘羞辱’,他要变本加厉的无数倍偿还回去,李元清不是宝贝他那个宝贝女儿么,那么他就是……
心中这般想着,但是袁宝森并没有立刻付之以行动,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除了家世外别无依靠,而自己的家世放在襄阳府则并不见得就一定能压住李元清。
父亲是袁宝森一切的来源,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在京城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因为自身(都察院)的原因,还算是一个拿的出手的人,而放到地方上,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省部大员也都要给三分薄面,但是县官不如现管,人家看你官袍的份上可以给这个面子但也可以不给这个面子,并不是一定的。袁宝森没有肯定的把握,所以他选择了忍耐。
可是现在,襄阳逆匪的名头早已经传到了京城,上达了天听。湖北省连番用兵,损兵折将虽然部分隐瞒了下来,可是没见到肯定的成果,乾隆依旧不满意。
尤其是冬天时梁纲出山逛的那一圈,江北四县竟然全被他拿了下来……
如此消息在京城看来简直是骇人听闻,是不可饶恕的。乾隆下旨申斥湖北军政,同时一份心思也留意到了襄樊。
时间从开春转到了现在夏天,湖北方面始终不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忍耐性已经到了极限的乾隆终于出手了。
他没有撤换军事主官的意思,梁朝桂可是他的心月复爱将,对于他的才能、忠心乾隆是绝对信得过的。可是湖北的地方官员他就信不过了!在乾隆看来,区区江北一地梁纲就能拉出这么多的人马来,显然是地方治理有失,而且江北临近还有郧阳这样一个大火药桶,富庶的襄阳都能有如此多的‘刁民’谋逆,那短毛逆徒要是杀进了郧阳,还不待立刻出天大的乱子来?
所以乾隆就把眼睛盯向了湖北尤其是襄樊、郧阳一代的官吏上面,虽然贪污什么的乾隆的容忍度很大,可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决不能危及他的江山。
派遣重臣钦差巡察?乾隆没有选择这个,钦差大臣到了那里必然会凌驾在湖北地方军政要员之上,反倒是对于剿匪不力,而且如此一来也显得他不信任成德、毕沅、梁朝桂等人。所以他就从都察院选出了一个人来,钦命巡视湖北地方,尤其注重襄樊、郧阳地界。
袁宝森的老爹是湖北人,老家距离襄樊本就不远,当然是知道那里的基本情况的,如此也就不容易被地方官吏蒙惑。而且职位是四品衔,也很是适合。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宝森的老爹带着乾隆的旨意从京城一路赶回湖北了。家信都是要比人走得快的,江汉书院蹲着的袁宝森知道这一消息后立刻就则返回了老家安陆,然后一番准备后人就到了襄阳城。
胡齐仑一从三品大员如此买袁家的面子,给袁宝森‘办事’,其原因就在于袁宝森的老爹身上。他自己不干净,虽然一些责任可以推到前任道台邱元身上,甚至是能推到施南林这个知府身上,可是下面有屎他就是不干净。
深怕袁宝森老爹‘铁面无私’的他,这样的给袁宝森办事,那一方面是买他老爹一个好,而另一方面也是趁机拿捏住了袁宝森的把柄。
必要时刻,凭这个他就能把袁宝森甚至是他老爹拖下水,这个就是一张‘保命符’。
这里面的一些道道李元清不知道,可是推想他也能想出个大概。听到这样的消息,陈诗脸色也是一黯,如李元清所说的一样,有了袁宝森他老爹使劲,再加上景额和胡齐仑,即便是没有毕沅、成德、惠龄他们这些封疆大吏捂盖子,李明贵也是独臂难撑,当不得大事。
“德言,你回去后立刻让永昌拿银子出来……”李元清这时候已经把一切都考虑个清透了,银子算什么,人才是最重要的。而只要自己能缓过这一步,待来日放出一头猛虎来,未必就不能翻盘!
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干的?李元清现在是泼出去了。虽然这样做会连累到陈诗,让他感到十分的抱歉,但是火烧眉毛顾眼前,就是饮鸩止渴也只得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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