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清军在备齐了冬装之后也曾出动过几次兵马进剿九道梁,但是寒冬季节里无论是兵还是官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到大山里出出进进,所以对战事不上心不用命,结果全被梁纲驭兵轻松击退,也顺便历练了一下手头的新兵,如此几次后清军也便消停了下来。
九道梁里,几次小战后,梁纲事实上已经在准备着再次挪窝了,却忽然发现清军没了动静,心中不由的大感奇怪,连忙使人出去打听。待到消息传来,却是梁朝桂这个老东西病倒在床了。
诺大年纪的一个人了,一边承受着北京城的压力,一边又要费心竭力的布置人马进山围剿,长时间下来梁朝桂如何受得了?那是心疲神衰。恰逢今年寒冬来得早,又是骤然降温,这老身子骨就支撑不起了,一个小寒就躺下了床上。这一病,连着先前强压着的不适也都全部爆发了出来,休养了多日始终不见一丝的好转!
主帅卧床不起,清军们自然是没了进山围剿的心气,现在全都窝着不动,静看梁朝桂身体如何了!
因为这些原因,梁纲舒舒服服的在九道梁过了一个好年。大鱼大肉的犒赏全军不说,对于九道梁边上的那些流民百姓,梁纲也散出了不少银子和米面,一时间在民间是再次博得了不少好名声。
“两边的礼物可都准备好了?”大椅上,梁纲捧着一杯暖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回将军,礼物都准备妥当了……”王邵谊有些为难的看着梁纲,他不明白梁纲为何在这个时候还要去襄阳城,有那个必要么?现在他一人的安危可是维系着红巾军上上下下三千号人的前途啊。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对于弱小的红巾军来说,梁纲就是一个真正怯怯的千金之子,而那个襄阳城也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屋房。王邵谊他是真的不想让梁纲去。
嘴巴张了张,王邵谊终是再次抱拳进言道:“将军,那襄阳城真的去不得啊,万一出了查漏,高墙雄城之中是想逃都难。”
将军这个名号真是有些不伦不类,开始时梁纲是很觉得别扭,还不如大当家的顺耳。可是时间长了,也就是了。
向着王邵谊微微一笑,梁纲说道:“此去襄阳,我是有要事与宋教主等人商量,不走一趟不行啊……”虽然是自己的得力人,可一些事情梁纲还是不愿王邵谊知道。
他怎会知道自己去襄阳一行的重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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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都是要送礼的。
梁纲给手下弟兄们的过年礼就是三日的好吃好喝、一封银钱以及一百个青女子!
她们的姿色如何且不去管,可只要‘干净没病’能泻火不就成了?
为此梁纲付了整整三千两银子给王应琥,并且另给了他五百两银子的劳务费。王应琥接了这单生意后,详尽策划了好几日又小心筹措了半个多月,才算是凑够了一百人。
拉到九道梁时梁纲还都过过目,一百人里面倒是还有些小有姿色的人在,看得出王应琥并不是在应付,这一百人也不是为了凑齐而才凑齐的。
不过在派上用场之前,梁纲还是下了道命令给医疗部,让他们在接下的日子里盯紧一点。即便是之前就已经说好了要‘干净没病’的,可那事情谁又能真说得准在接下的日子里不出意外?
红巾军上下长时间厮杀奔走,难得趁这个时间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不管是身心都能放松放松。如此时候梁纲送来了这份年礼,当然是再次挠中了众人的痒痒处,也成功的再次收拢了手下众多兄弟的心。
而至于那个所谓的‘两边’的年礼,更是他用心的准备的。
所谓‘两边’,一是指的是宋之清的总教和北会,二是指的是张汉潮的南会。只因为前者是连为一体的,所以梁纲就算作是一份了。而至于王应琥、王延诏等郧阳府的体系,早在半月前,就已经送到了眼前。
南会张汉潮处,梁纲把何世光的人头送了过去。相隔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与南会的联系也远远抛在了北会和西天大乘教总教的后面,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条线就已经断了。
不说别的,单是邱元的那条人命在,梁纲与南会的情面就消不掉,这种恩情不是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就可以抹去的。而现在梁纲又把何世光的人头给张家送了去,可以说这条线是愈加的宽敞了。明着看起来是不如宋之清、齐林一块来的显眼,可实际上却是比前者更加稳固以及‘纯洁’。
稳固在于,这条线并没有过多的涉及到利益交易;纯洁的是,除了情面(友谊)这条线几乎没有掺杂过别的事情。
相比较宋之清这边的‘纯利益交换’,淡然是这条线要更加的牢固稳定一些。
从五十七年时梁纲抵到襄阳城后,他与宋之清和齐林那边的联系就远远超过了和张家南会的联系,无论是在谁看来,都会感觉着他与北会、总教更亲近,而且两者之间还有更紧密的利益瓜葛。
但是心结一产生,那无论什么情意都完蛋。那一夜想明白之后,梁纲就把他与北会和总教那边的交往看成了果的双方利益交易,这种情况下又如何会让他对北会和总教产生真正的情意呢?
即便他‘给’了宋之清、齐林无数的利益。
此次送给襄阳方面的礼物也是如此。十门光鲜蹭亮的臼炮,他已经交到了王应琥手中,而接下的运送的事情自然是由他西天大乘教自己的路数来办。
颗粒火药以及手雷的制造方法,梁纲之前就已经交给了西天大乘教,相信臼炮所用的开花弹的制造也难不住他们。
有陈洪这样的一个人在队伍里呆着,如颗粒火药这样明面上的东西是瞒不住他们的。而错非梁纲这些日子来一直注意枪炮组的保密情况,相信两组的任何秘密都会在西天大乘教的注视下被挖个底朝天的。
襄阳,齐林府上。
宋之清有些拿捏不准,都是现在这个情况了,梁纲还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需要和自己亲自面谈?
疑问就想一条毒蛇一样,搅得他两天来坐卧不宁,甚至连之前得到十门臼炮的喜悦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旁的齐林面色也有一些纠结,转念就要到乾隆五十九年了,距离原先预定的起义时间只剩下两年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出面见一见梁纲了呢?
王聪儿坐在丈夫的下手,默不做声,她心中也在盘算着一个事情。是不是要向师傅和丈夫进言一下,要他们约束约束手下教众的活动,是时候收敛收敛了。
梁纲现在已经去了郧阳了,虽然还吸引着不少襄阳官府的眼光,可是躲过了一劫,依旧担任着襄阳知府的施南林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全身心的投入到梁纲的剿灭大业身上,他已经把自己的一部分注意力投入到了襄阳民间。
可是教众们的活动依旧很肆无忌惮,不加注意,如此下去难免会被官府察觉并掌握一部分消息……
三人个有心事,大厅中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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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漆黑一片。
广州,定海门(小南门)外的一座两进出的小院内,陈广亮满脸兴奋的就着灯光细细读看这手中的一封书信。
昏黄色的油灯火光照射在书信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末尾落款的人名字号――郑一。
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跟这家伙挂上钩了。陈广亮简直要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兴奋高叫出声了。
从上次被梁纲派来后,陈广亮就一直没有再回去,一直都是在忙忙碌碌,设置联络点的同时他甚至做起了粮米和杂货买卖,以此来赚些银两好以减少点开支。
十月初的时候,他曾派陈恒军亲自带着一个木匣子返回襄阳,吩咐一定要交给他父亲。
陈恒军看他一脸的郑重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重要无比的东西,所以一路之上都是小心再小心的。却并不知道,木匣子里面装的仅仅是几本破旧的老书。
《扬州十日记》、《扬州城守纪略》、《嘉定乙酉纪事》、《江变记略》、《嘉定屠城纪略》、《续明纪事本末》、《雄州店家歌》、《海角遗编》等等。
这上面每一本都记载了清军入关后所欠下的累累血债!
在大清的天下里,这些书都是被严厉禁止的反书,只要一经查处必定是抄家灭族。
陈广亮无意中知晓了这些书的存在,又心中梁纲做的是什么勾当,潜意识中他认为这些书对梁纲应该是有些作用的,虽然具体的策略他还说不出。
陈广亮在此之后就十分留心此事。而东南一带历来反清组织甚多,他冒着危险陆续的和天地会及其分支小刀会联系了上,并从他们的手中弄到了这些书籍。
而随后的日子里,通过天地会和小刀会的关系,陈广亮继续向原先的预定目标六色旗前进,前些日子他送了三百石大米给郑一,攀上了关系,今天是终于等到他的回谢信了。
看着手中的书信,陈广亮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有了这封信,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两边的关系会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