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章梁纲摊牌
青灰sè的长石垒砌,四四方方的一个仓房。
梁纲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宽大、严整的建筑与姬延良所住的那三间xiǎ屋相比,何其的不对称。
仓房的两扇前én十分坚厚,现在已经推开,留开了一道缝,微弱的灯火从中透映出来。
来人一路闪闪缩缩,鬼鬼祟祟的走到仓房,临窜入前,犹还探头探脑的向身后查视一番,直待他自己确定无碍了,这才方快步闪进。
一番xiǎ心翼翼的作为让梁纲更加的能确定,他身上肯定背的有篓子,自然不会放过,就悄悄地靠近了去,隐匿在距离仓房只有丈许远近的一株大树后。“难道老天张眼,这家伙该不会和金潭是一路的吧?要真是那样,可就太幸运了!”兴奋的情绪在他的两眼中闪烁。
én缝中,晕沉的灯火静静地映溢。
等了片刻,梁纲正在找哪一处地方可供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仓房时,两个人蹑手蹑脚的从里面走出了来。其中一人是个壮汉,另一个则是方才来的那个xiǎ瘦个子。
两个人闭口不言,悄悄的闪出én,蹑足走到外面老远,寻了个背静地后这才开口说话。
那壮汉和来人一坐定,不等来人开口,壮汉先就沉下了脸来,虽然是压着嗓én,可梁纲跟在后面依旧能听的出,那声音中不加掩饰的严厉:“邱老三,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跑过来了,不怕别人起疑心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金潭那家伙已经暴lù,王纪也被抓起来了,风头正紧的时候,你跑过来找死啊?”
沉重的呼吸声中,邱老三低促的声音响起:“唉,唉,蔡五,你先别龇牙瞪眼的数落我,你也不想想,要不是真有紧急的大事,我会在现下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你?我邱三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这点非轻重都分不清?”
那个壮汉,也就是邱老三口中的蔡五闻言却是更加的急躁,急声问:“那你倒是快说呀,出了什么纰漏?”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发颤:“难道是……他俩招了?”
邱老三拨楞鼓似的摇着头,“西漥那倒还没消息传来,我是被王聪儿那贱fù给瞄上了!刚才她盘问了我好长时候,都快把我吓死了。”
“二师娘?”蔡五吃惊不xiǎ,“她怎么就盯上你了?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所有人全都有……”
“不是,她是特意审我的。我哥不是被官府抓了吗,我跟王纪差不多……”邱老三焦急道,“你说,我是不是已经暴lù了?要不,我先走?”
“走?”蔡五冷哼一声,不屑的笑道:“你能走到哪?怎么走?现在各个哨口全都是二师娘和姚之福的人,由他们盯着,谁能走的出去?”
“可那也不能在这儿等死啊!”邱老三早就沉不住气了,再听蔡五这么一说,焦急下声音不知觉的就拉大了很多。
“啪”,蔡五上前握住了邱老三的嘴巴,厉声警告说:“你他|娘的想死啊,xiǎ声点。”
不过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蔡五本人却也是沉不住了气,他急声道:“事情不太妙啊,金潭那熊货和王纪会不会招咱们说不清,也不知上头是怎么想的,现在二师娘又ō到了你头上……”沉思了会儿,他恨声骂道:“狗日的,你现在就不该来,又没给你上刑,你怕个什么,指不定就是她的yù擒故纵,撩拨了你再放了,自己专én等在后面揪尾巴呢。我这搞不好都不安全了。”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连累,那蔡五声音又急又厉。
起身在周边查看了一圈,见是没人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你现在不能再lù面了,就先在这里躲一躲。”声音依旧在发颤,“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离开。我这就向上头请示请示,看到底该怎么办!”
yīn暗处,梁纲嘴角都已经笑的咧开了huā了,今天的运气实在是不错,竟然拉出了这么一条大鱼来。等那个蔡五回来后,抓住这俩人,上一上刑,就不愁问不出个子午卯酉来。“揪着这条线,说不定顺藤ō瓜就能解决了……”
时间在慢慢的过去,趁着那邱老三不注意的时候,梁纲悄悄地潜到了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脚下悄然无声,不知不觉的就潜伏到了邱老三的背后。
xiǎ两刻钟后,沉寂的等待中,外面终于有了动静传来,那是人在急速行走时所发出的声响,梁纲听得出来,是两个人,脚步放得都很重。
同蔡五同路过来的是一个身材适中,不胖不瘦的人,梁纲人脸看不清楚自然不知道是谁。而且他才到峪山,时间短,活动范围也xiǎ,便是能看清楚脸,那也是认不出的。
黑暗之中,梁纲并不知道,此时来者二人脸上浮现出的都是是一种狠厉寡绝的杀气。
见到这俩人,邱老三极为惊喜,他显然认得与蔡五同来的那人是谁。“见过黄师傅。”对着来人邱老三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然而意料不到的一幕出现,那个黄师傅身子一扭,人就蹿到了邱老三面前,也不用什么兵器,一双手开合间直接卡住了他的脖子。
一言不发就狠下杀手。显然,这黄师傅是早有定算的。
在黄师傅两手将要合拢的瞬息间,邱老三头刚刚抬起,人连晃动都来不及作,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啊……”字,便戛然而止。
梁纲心弦大动,万万没想到来人一言不发就痛下杀手,也来不及想为什么就立刻抢了出去。黑影暴闪,一抹幽影瞬时间就贴到了那黄师傅的身后。
蔡五正准备上前帮一把手,却见眼前黑影一晃,多出了一人已经站到了黄师傅身后,当下惊呆住了,只以为是见了鬼。
在他开口惊叫的前一刻,梁纲挥手如闪电,一掌劈晕了他。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耽误,已经给了黄师傅察觉不对的时间,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惊恐,练武之人该有的反应一点不拉的使出。腰身猛的一弓,两tuǐ借力就想往外弹,同时一掌兜回。
梁纲不愿跟他来个持久战,硬接下这反劈的一掌,左手搓指成刀已经瞬间砍在了黄师傅的颈间!右手顺势一抓,黄师傅瘫软下的身体已经拎在了手中,梁纲右手再一把提起那个蔡五,两眼幽深的望着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喜而坏了的邱老三。“乖乖的跟我走一趟吧!”
………………
峪山虽然是个新据点,可密室刑房却是没有少的。就在西漥那个xiǎ院子内。梁纲拎着两个人,带着邱老三直接赶去了那里。
xiǎ院内也多是新搭起来的xiǎ屋,只有最中间的是一座旧日的石室。石室四周和顶层都是用一sè的粗糙大石砌就成的,青灰sè而布满了大xiǎ坑眼的石面尚似沾着一层的水气,经由悬挂在四壁的油灯一照,泛起着一层腻腻的反光,宛似涂染了一层油一样。
刑讯是姚之福亲自主持的,梁纲到的时候,李全等三人还一个都没来,只是xiǎ院内除了金潭和王纪两个外,还多出了六个家伙(其中两人为王纪随从)。再加上梁纲带来的三人,已经是九个疑犯了。
邱老三直接瘫在了地上,蔡五也是浑身打着哆嗦,脸上吓得蜡白,倒是那个姓黄的师傅很是硬气,开口闭口都是冤枉,都是骂梁纲用强陷害。结果人是直接被姚之福拷到了刑架上。
于外的四人都只是嫌疑而已,除了金潭和王纪外,也只有这三人是证据确凿,尤其是他们中间还搞内讧,那邱老三是个很好的突破口,这般情况下姚之福又怎么可能还会跟那黄师傅客气。
几个木墩子正对着他们摆置着,梁纲选了一个做上,静看着姚之福施展。刑讯bī供梁纲也不是没见过,当初那个内jiān,恨极之下可是什么手段都给用上了。
姚之福站在几人两步远的地方,犀利的目光bī压着那死硬的黄师傅,手中轻轻的拨nòng着一个烫的赤红的烙铁。
在姚之福犀利的目光下,黄师傅终是低垂下了脑袋,粗浊的呼吸声像是在拉风箱一般响亮,xiōng口一起一伏,显然是紧张害怕了。
“邱涛,你不觉得该说点什么吗?”姚之福寒着一张脸,语气中森森杀气直bī人心。
全身抖个不停,邱老三颤着声音jiā代,“xiǎ的该死……xiǎ的该死…………xiǎ的……xiǎ的这就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只求老师傅能绕xiǎ的一条贱命啊,xiǎ的也是因为大哥被官府抓了这才……”
“老师傅,老师傅,我说,我全说,你也绕我一命……啊……”一边的蔡五不知道从哪得来了勇气,抢在前头打断了邱老三的话。
“啪啪”,姚之福挥手之间,四个巴掌hōu得蔡五鼻口喷血,手中的烙铁也一下子摁到了蔡五的肚皮上,眼神森厉到极点,瞪着蔡五一眼,寒声说,“轮到你说话了吗?再嚎,舌头给你割了。”杀猪似的哀嚎声立刻变做呜鸣的咽噎。
“你,你,带他们两个到东西xiǎ屋里,分别问话……敢不说实话,有的他们好果子吃!”
………………
“齐夫人。”趁着西天大乘教内部搞‘整肃’,李全、姚之福(这两人主持)忙的脚不沾地的空儿,梁纲再见了王聪儿一次。
“梁将军?”见到梁纲登én,王聪儿略显得有些意外,这个时候梁纲更应该待在那三间xiǎ屋中,才是做客为客的道理,怎么跑到自己这来了?
心里这样想着,王聪儿表面上却还要不lù一分的请梁纲入房上座。因为他可是他们教的大恩人。
梁纲大椅上坐下,眼光扫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房内除了先前的那个黑衣婢nv外,王聪儿身边再没有旁的什么人来。
“这位姑娘,én外看着点可好?”梁纲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来,很是出乎王聪儿主仆的意外,也很是失礼。但是今天他是来找王聪儿摊牌的,可不能让些不相干的人听到。
眼前这黑衣婢nv虽是王聪儿的心月复,可是该不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王聪儿的眉头刹那间皱紧,“墨娥,你去到外面看着点。”但是心神摇决间,她还是选择了顺从梁纲的意思。黑nv子是自己的绝对心月复,梁纲消息这般灵通之人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他这样说,那自己还是要她出去看着点好!(王聪儿身边的婢nv,历史上真有的人物——王氏有婢名黑nv子,亦勇捷善斗,为群贼所服)
梁纲嘴角翘了一丝笑,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局不是吗?“齐夫人,梁某人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只是因为此次商谈之事,关乎重大,决不可入第三人之耳。”
“梁将军有话尽请开言,妾身洗耳恭听!”见梁纲直来直往,什么礼节之类的虚套全部抛开,王聪儿搭话时也就有样学样,不虚假客套了。
“好,齐夫人且听,梁某此次前来,为的是夫人的将来,也是为贵教的将来……”
西天大乘教,其根基之地的襄阳教会——北会、总教,在梁纲看来似乎是相铺相成,又相互牵制的。
北会有威有人有硬实力,总教有望有钱有软实力。两者因为宋之清与齐林的亲密无间,相处的自然也是相得益彰。一硬一软,合合发力,当是领袖川鄂诸省,莫有无从。
而现在的襄阳教会,在梁纲眼中同样也是如此。李全、薛国玺代表着总教,王聪儿、姚之福代表着北会。
李全有声望,西天大乘教中的元老级人物,长老群中的领袖,弟子、后辈极多;薛国玺有钱财,圣库的大掌柜,宋之清的五大弟子中一,虽然现在已经远不能和之前相比,但他手中好歹还掌握着一些残余产业,而更主要的是,王聪儿、姚之福也同样远不能和齐林相比。
王聪儿和姚之福代表着北会,但二人却没有李全、薛国玺那么明确的分工,也没有李全、薛国玺那么明显的‘平衡’,姚之福的‘实力’显然超出王聪儿甚多。
姚之福已年过半百,襄阳一带传教多年,是北会的老师傅,手握着北会jīng锐,他有着王聪儿所没有的‘威’。
而身为齐林的夫人,王聪儿近两年来在西天大乘教中虽然声名鹊起,可毕竟年纪太xiǎ,资历太浅,嫡系实力太弱。现在之所以能和李全、薛国玺、姚之福三人并列齐驱,仅仅是因为她头上所戴的‘齐林夫人’这顶帽子,与姚之福相比,她是有‘望’而无‘威’,失去了掌控北会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明着是排在姚之福之前,实力上却是远远落在了后面,为四人中绝对的倒数第一。
“听说夫人近日来并无甚动静,”这是姬延良告诉梁纲的,“不知是打的何种盘算?难道真指望着再救回宋教主和齐会长不成?”
这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他们投进去再多的钱财也是一样。两人是清廷的钦犯,是没人敢给他们月兑罪的。
梁纲知道,眼下的李全、王聪儿四人还都抱着这样的一个念头,而且那二人只要一天不死,他们的这个念头就一天不会消亡。
但是梁纲同样认为,努力地同时他们心底好歹也要明白这个希望有多么的渺茫。
用百分之一百的力气去实现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xìng,梁纲不回去阻止!但是作为首领者,他们在努力地同时却不能对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实现可能抱上百分之一百的希望。
他们必须要为希望破灭后的日子做好准备!
王聪儿脸sè煞白,救回宋之清、齐林的希望只有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襄阳教会全力以赴的去努力,但也绝不能保证那微乎其微的一点机会就一定能实现,梁纲说的这个道理她当然懂!事实上,连她自己内心深处也认为,这点希望得以实现的可能xìng几乎为零。
所以她才会放弃这次‘整肃’之际,树立权威的机会,而只是让齐国谟、齐国典二人前去。
她很清楚自己和姚之福实力上的差距,即便是有辛家兄弟等齐林心月复的支持,也比不了姚之福的力量,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去争取。襄阳教会已经都这样了,经不起再一次的内讧了。
梁纲看着王聪儿煞白的脸庞,口中的话继续吐出。
北会是齐林的,整个西天大乘教也是齐林的,按照白莲教世袭罔替的规矩,齐林的两个儿子,齐国谟、齐国典就是日后西天大乘教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即便西天大乘教现在已经败落,可襄阳教会还在,北会还在,他们二人就依旧是襄阳教会和北会的正当继承人。
“就凭这一点,姚之福掌大权后,你以为他俩的日子会好过么?而且你身为齐林的夫人,这个身份对他而言同样是威胁……”
“不会的,姚老师傅为人热情中厚,他不是那样的人。”
“哈哈哈……”梁纲大笑,“现在不会,以后呢?以后会不会呢?”王聪儿的话实在有些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