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尤其是在我妈面前,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对我们这边什么东西有不适应的,其实我们家里有很多东西对她来说很难接受的。比如说大冬天根本洗不了澡,十天半个月才热一盆子水关了房门在屋子里擦洗一下;比如说吃饭,我们家一天三顿顿顿吃面,而丽姐从小生活在杭州,是痴迷长大的大家闺秀;总之有太多很难接受的东西,但丽姐在我家里这是第三次来,没有哪一次在我家人面前有表现出不适的样子。
年三十中午,我和丽姐一起帮家里贴上了对联,我挑着一串鞭炮站在门口放,她就误了耳朵像个小孩子一样站在我旁边看。下午我带着丽姐在村庄后面沿着那条乡间小路散步,田地、乡间小路和树梢上还堆满积雪,天上又开始零零星星飘起了鹅毛般的雪片。身后的村庄里不时的响起几声零星的鞭炮声,丽姐说我们这边过年是另一种特别的味道。我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了很远很远,真想和她那样紧紧拉着手一直走下去。
天黑了我才领着丽姐到家里,妈妈知道我带着丽姐出去了,很不开心,说:“我已经做出让步了,你咋还带着她跑出家去啦?你不怕被人家看到吗?”
我说:“我出去走走又咋啦?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害怕人家看到吗?”
妈妈皱眉气咻咻说:“你……你被村里人看到了会风言风语的说的!你不怕丢人我还要脸呐!”
我感觉我妈说的太严重了,想义正言辞的反驳,丽姐用眼神告诉我不要和我妈反驳,我气鼓鼓的咽下了喉咙的话,径直回到屋子里了。晚上的春节文艺晚会妹妹把我和丽姐叫过去一起在客厅看,妈妈也在看,大家围着火炉子,也不说话。往年的时候都是我和妹妹还有妈妈三个人,除夕的晚上围坐在火炉前边看文艺晚会边笑,气氛很热闹,但今年因有丽姐在场,气氛显得有些冷清。
我们这的风俗都是大年初一时候村里的人会相互串门,但我妈一早吃了饭就叮嘱我说不让我和丽姐出去在村里走动,怕村里人看见了说闲话,因为村里有些人已经知道了丽姐是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
其实丽姐是很想和我出去在村里走走,感受一下我们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过年的气氛的,但我妈那样说了,她就很听话的呆在客厅里和我看电视,妹妹陪着我们说了会话就耐不住外面喧闹的声音,跑出去找朋友玩了。
原本以为我和丽姐呆在家里就什么事也没了,结果还是有村里的嫂子们婶婶们来家里串门,大家可能是看见了停在家门口的车才进来的吧。丽姐礼貌的问候了每一个来的人,凡是抱着或者领着小孩进来的,她还都给人家每个小孩给了五十块钱的压岁钱,在我们那破地方,一般过年都是给小孩五块十块的压岁钱就已经很多了,丽姐大方的出手让那些来家里的婶婶们高兴不已。
午饭后和我们家隔了几家的张婶也抱着小孩子来家里和我妈在院子里说话。张婶问我妈:“听说你鸣鸣和儿媳妇回家过来啦?你儿媳妇真大方,给大伙的小孩都发的五十的压岁钱啊。”
我妈说:“噢,我不知道呀。”
张婶说:“你儿媳妇在哪呢?让我看看,听说长的很俊俏。”
我妈作难说:“有啥好看的嘛,还不是啥儿媳妇,就是鸣鸣的一个同事,大家都就传言成儿媳妇啦,真是的!”
张婶这就掀开门帘牵着小孩进来了,上下打量着我和丽姐,满脸堆笑地说:“鸣鸣啊,这是你媳妇吧,真好看啊。听说你媳妇可大方了,婶子专门带小孩过来看看。”
听着意思,我知道她是奔着红包来的,可是真不巧,我和丽姐身上的现金在上午就用完了,无奈的笑笑,没有办法。
张婶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话里带刺说:“哟,咋啦?我家小孩不是孩子啦?鸣鸣,我可听说你这漂亮媳妇是不是结过一次婚呀?”
我妈从外面进来生气地说:“她张婶,你胡说啥!”
张婶斜着嘴说:“鸣鸣她妈,我哪里胡说啦?你鸣鸣找的这个女人结过婚,还生过孩子,咱这条街上谁不知道呀!现在是不是儿子搭上了个有钱的女人,房子也盖了,在村里翘起尾巴来啦,觉得了不起了呀!”
我妈气的脸都青了,骂道:“*,你出去,滚出我们家,今天大过年的,你家死人啦?跑别人家闹!”
张婶也暴躁起来,指着我妈就骂:“你家才死人啦,你男人早就死啦!”
我看见我妈听见这句话顿时双眼冒火满脸愤怒的就冲上去撕扯住了张婶,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个臭婆娘,我撕烂你的嘴。”
我赶紧上前拉架,丽姐见状也上前来拉架,谁也没有想到这时张婶突然就打了丽姐一个耳光,骂道:“你男人死得早,你个老寡妇!现在自己的儿子又找了个小寡妇!你们这一家寡妇!丢人!”
丽姐被她了一耳光,脸上印了五个血红的指引,我看她有点懵的站在那里捂着脸,我赶紧把我妈和张婶拉开,街上的人也进来帮着拉架,把骂骂咧咧的张婶硬是拽出了我们家。
我妈一下子瘫坐在客厅破烂的沙发上就嚎啕大哭起来:“我上辈子是造了啥孽啊……老天这辈子要这样惩罚我啊……男人死得早……儿子长大也不听我的话……大过年被人家来家里骂寡妇,我还有啥脸活在这村里呀!”
丽姐刚才无缘无故就挨了一巴掌,现在我妈又坐在那里哭,丽姐在一旁显得有些茫然无措。我都不知道该是安慰丽姐还是我妈,最后还是选择去安慰我妈,毕竟丽姐会理解的。
我给我妈拿了些纸巾说:“妈,别哭了,擦一下脸,就当刚才被狗咬了,大过年的,开心点。”
我妈把我拿着纸巾的手推到一边,伤心的哭道:“要不是你我能让人家这样骂我吗?大过年的在自己家里被人骂寡妇,这条街上的乡亲们都听到了,我还有啥脸出去见人啊!”妈妈的话有埋怨我的意思。
丽姐也知道我妈这话意思是嫌我把她带回家了,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声音很小地说:“阿姨……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要他带我回家里来的……想说服你让我们在一起……真的对不起。”丽姐说到最后声音发颤,自责极了,好像要哭了一样。
妈妈哭哭啼啼说:“小周,如果今天不是过年,我真的会让你走的,你和鸣鸣走了后就不要再来往了,算阿姨求你了!”
我说:“妈,你别说这些好吗?就算别人说又怎么样,你过你的日子,吃好的穿好的,不会少一斤肉的,他们爱说就让他们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