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旭年纪大了,折腾一夜更显得憔悴,也不要媳妇伺候,只要孟建陪着,孟建扶他妈进屋躺下之后又对余小凡说,“小凡,你看我妈现在这样也没法再做家务了,出去吃也不太行,我先煮点面跟妈对付一下,你就辛苦一下,今晚上弄几个菜,我们就在家里吃个年夜饭吧,哦对了,你也记得吃点东西,别饿着。”
余小凡自打从医院出来之后,一路上都没开过口,这时候听完丈夫的话便抬起头来,隔着他看了一眼已经躺在床上的婆婆。林建旭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会,一瞬间便各自偏开脸去。
“小凡?”孟建又叫了她一声。
余小凡张张嘴,喉咙干涩,最后也没说出话来,就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了,出门的时候她在门边的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一夜没睡熬到现在,两只眼睛里全是血丝,脸上却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皱巴巴的,看上去徒然老了许多。
她竟觉得害怕,不敢再多看这样的自己,一转头就出了家门。
超市里人山人海,余小凡机械地从一排排货架前走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拿了些什么,手机不断响起短消息提醒的声音,全是相识的人发来的贺年短信,她也没有心情一条一条回复,到后来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了。
收银处排着长长的队伍,等余小凡付完钱走出超市,时针已经指向三点了。
除了在医院里等检查结果的时候吃了几块饼干一个面包,她已经有大半天没吃过东西了,胃里饿得狠了,胸口却只是憋闷,被什么涨得满满的感觉,好像一张嘴就会漏出来。
怎么办?李盛君说过,面对公婆,只有一个“忍”字,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可她现在真的快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皮筋,已经被拉到了极限,只要在用一点力,就会被整个地崩断掉。
她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走路,脚步就拖得厉害,过去无论何时都想飞奔回去的地方,现在竟变成她竭力想逃避的,但再如何逃避,还是要回去的。
腊月里天黑得早,等余小凡终于回到家走进大楼的时候,天上已经有了薄薄的暮色。她独自走进电梯,上楼开门,手里拎着太多的东西,拿钥匙的时候不得不放在地上,装着蔬菜与生肉的塑料袋立不稳,放下就贴在她的裤腿上,隔着布料都觉得凉。
钥匙还没插进门里,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余小凡与孟建对了个正面,孟建看到她就说话,“你可回来了,买菜买了那么久,怎么不接我电话还关机?”
“没有啊……唉呀!我手机没了。”手机是放在余小凡的外衣口袋里的,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到口袋里去模,没想到模了一个空,她心一急,再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再找身上其他地方,又哪里还模得到,想起刚才自己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被人撞了好几回,搁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多半是被偷去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孟建皱眉,他也是将近二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了,这时一脸疲惫,眼下阴影深重,胡茬都出来了,再没有耐心去安慰余小凡,又急着出门,只对她道,“我妈刚睡下,家里的救心丸没了,我去药房再买两瓶,你先进去做晚饭吧,手机的事情回头再说。”
“可我……”过年正是电话短信最多的时候,她没有手机怎么行?余小凡急着想开口,可他已经匆匆往电梯那里走过去了,她刚才上楼,电梯正停在十六层,孟建一按门便开了,转眼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