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清晨海姆达尔努力睁大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下床。晨光艰难的穿过垂挂在窗户前的两幅厚实布帘的交接处,空气中的灰尘在射向地板的条条光柱中缓缓游移。
海姆达尔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迷迷瞪瞪的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他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回头看见把他绊倒的罪魁祸首是小八眼和小面包,它们和睦的团在一块儿窝在床边的地毯上呼呼大睡。
海姆达尔一脸阴霾的瞪着它们——感谢梅林,他现在完全清醒了——它们毫无所觉,幸福的小样儿深深刺激着需要起早的某室长。最终,某室长只是一脸麻木的走向浴室,一边掀开马桶盖子释放小兄弟一边自我怜悯的喃喃自语。
只要给他一个回笼觉的机会,他愿意单挑xx魔王。
克鲁姆家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即便下一秒罗多彼庄园可能会迎来圣徒们的孤注一掷,所有的家庭成员仍然各行其是。新的一天总归会来临,日子总归要过下去,除非圣徒有办法改变地球的旋转方向。普洛夫惦记着早上的渔友聚会;安娜为新挂毯的色差闷闷不乐;克鲁姆夫人依旧看海姆达尔不顺眼——因为他老是不肯按照上菜的既定顺序吃东西。
威克多关心的是海姆达尔的魔杖,一个失去了魔杖的巫师相当于战场上打光了子弹的士兵,硝烟弥漫的隐患如影随形。
“我打算这两天去一次英国。”在岔道口与克鲁姆父子告别的海姆达尔告诉威克多。“我的魔杖是从奥利凡德先生那儿得来的,它诞生于英国,我要把它带回去。”
普洛夫不解的拧了下眉头,他记得海姆达尔说过他的魔杖被圣徒烧毁了。
威克多却是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的,俯身亲吻他的额头,目送他幻影移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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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姆达尔进入办公室后吃了一惊,他退出来瞄了眼门上的指示牌,没错,再度推门而入,办公室还是他刚才见到的那样。海姆达尔模模鼻子,反手合上房门,下一秒门突然被敲响,海姆达尔返身又把门拉开。
是隔壁国际魔法伤病救治中心的胡子大叔。
胡子大叔和气的跟他道早,然后伸长脖子朝海姆达尔的办公室内张望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事,胡子一颤一颤的。
海姆达尔立马就明白他知道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房门拉得更大以便让对方看得更清楚,更激化对方的一述八卦之心,脸上还适时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这个房间真的是他之前待过的鸽子笼吗?为什么一天不见就翻天覆地了?掉漆的柜子被粉刷一新,翘起的地板也被修补一新,可怕的是桌面地面一尘不染。
要不是看到了胡子大叔,海姆达尔会以为这个房间突然变成了异空间。
小心翼翼的从桌子的一角端起那只从未见过的紫罗兰色玻璃台灯,南瓜形的灯盏流光溢彩,一丛丛深浅交织的勿忘我在灯罩上竞相开放,衬托这些美丽花朵的是下方金色的螺旋形灯座。
海姆达尔故作惊恐的瞪大眼睛:“快看看这个!”他夸张的举高台灯仰视着尖叫。“上期《巫师的完美生活》里刊登的明星产品,446个金加隆一只!哦!梅林啊!我想我需要帮助!我手里正捧着446个金加隆!”
胡子大叔捧月复大笑。
海姆达尔把台灯搁了回去,简单的耸了耸肩膀,“昨天这里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害虫监控中心换人了?”
又等了一会儿,胡子大叔才乐呵完,他模了模胡须,说:“害虫监控中心没换人,不过昨天顶替你的那位女士进入办公室没有五秒钟就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一切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位女士?”
“你不知道昨天是谁顶替你?”
海姆达尔又耸了耸肩。
事实上他不知道更好,胡子很高兴能找到一个不知情的人畅所欲言。
“我想说那真是个靓妞,身材也火辣……”胡子大叔的脸上露出只有男人之间才懂得的意味深长的表情,说的直白点就是“猥琐”。
国际威森加摩的巫师袍一向给人肃穆庄重之感,再玲珑的曲线在袍子的遮盖下都会变成上下一致的柱形。海姆达尔奇怪他怎么看出对方身材火辣的?不过他很快想明白胡子大叔口中的“靓妞”是谁了,除了那位“朝气蓬勃”的女士不作他想。
“我想我知道您说的是谁了。”海姆达尔眨巴下眼睛,如果是那位女士,今天会看到这样的变化并不令人意外。
胡子大叔小声说:“虽然那妞……”用手比了个葫芦形又竖起大拇指,“但是个性实在让人吃不消,漂亮的女人一咄咄逼人起来就让人退避三舍了,跟那样的女人在一块儿说得不好听就是受罪。”
海姆达尔翘起嘴角,“嘿,您可是已婚人士。”
胡子大叔讪讪道,“我就是说说……你以后找女朋友可千万不能找那样的,那样的女人一看就是不懂得怎么过日子的。”
“我不找女朋友。”
胡子大叔这才想起他的性取向,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房间。
海姆达尔琢磨他离去时那一脸的唏嘘是为了什么,有点像“我很遗憾”,又有点像“很高兴你一早就解月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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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海姆达尔终于等到了一个来寻求法律援助的巫师,这名巫师整个上午都纠结在偷东西会不会被终身□这么个严肃又深刻的问题上。
当海姆达尔明确告诉他以盗窃罪名被起诉所受到的审判与杀人越货的截然不同之时,这名巫师骤然放松下来的神态着实耐人寻味。
“您还是去自首吧。”该名巫师走向木门时海姆达尔对他的后脑勺说。
巫师顿了片刻——可能几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海姆达尔从他不自然的颤抖上做出的判断——但最终他只是开门走了出去。
花团锦簇的移动调色盘再度光临他的办公室时海姆达尔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等他拉回目光,老太太已经安安稳稳的坐下了。
“你好,亲爱的。”老太太抿了抿缺了门牙的干巴巴的嘴唇。
“您来早了。”海姆达尔若有所指。
“下面那位接班的巫师或许会提早来,所以我来的时间刚刚好。”
海姆达尔摇摇头,“看来一切尽在掌握。”
“我们就是干这行的,不能给自己丢脸。”
海姆达尔猜测他们想在自己面前露一手,证明他们绝非碌碌无能之辈。无非就是为了告诉他,错不在他们,而是格林德沃不懂得欣赏。
老太太把一只长约30公分的窄铁皮盒子放在桌上,并推到海姆达尔面前。
“这是您要的东西。”
海姆达尔静默片刻,打开盒子。里面装着黑色的粉末状物体,海姆达尔把手探进去,老太太脸色一变,“别用手!”
事实上海姆达尔也发现不对劲了,这些灰尘还在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但是对方的阻止晚了一步,他已经模上了那些灰。
不烫,像阳光下的砂子,温温的,在指缝中滑动。
这是不是代表它还“活”着?海姆达尔在奥利凡德老人那里学到的知识中并不包括如何对待一支被烧毁的魔杖,老人对魔杖回收善后等事宜也只字未提。他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到底属于正常还是所谓的“奇迹”。但无论怎么样,心头的一小撮希望被点燃了。
老太太发出不可思议的叹息,“我的同伴收集这些灰烬时戴着一副号称能够隔离一切的魔法手套,结果他的整条右胳膊都烧伤了。”
“你的同伴……”海姆达尔迟疑道。
“哦,已经没事了,他去的是巫师医院。”
“让他把账单寄给我。”海姆达尔说。
情报组长以为他在开玩笑,仔细观察后发现不是,于是搔了搔额头,无奈道,“好吧,我跟他说一说,如果账单还在的话。”
海姆达尔依依不舍的盖上盖子,轻轻抚模盒子的表面,过了一会儿,抬起眼来对情报组长说:“明天或者后天,我要去一次英国。”
情报组长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他往前凑了凑,若有所指的轻声道,“那里现在可不太平。”
海姆达尔露出一个假笑,“你能告诉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哪儿是太平的?”
情报组长低下头,“我明白了。”
海姆达尔拍拍盒子,“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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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某位小姐的福,害虫监控中心的巫师提前来接班了。这位打扮的衣冠笔挺的巫师在见到海姆达尔的一刹那就愣住了,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之色,兴高采烈的神态霎时垮下去一半——从艳阳高照瞬间化为多云转阴。
很抱歉,我不是美女。海姆达尔迅速收拾东西走人,此刻还没到规定的接班时间。海姆达尔不知道昨天菲林小姐跟这人是怎么相处的,或者给了何种暗示让这位巫师误会了什么,他觉得他应该给那位巫师一点独处空间,因为对方的表情更像是失恋。
听说害虫监控中心的巫师纤细且多愁善感,海姆达尔貌似有点明白了。
回到iw时午休时间还没过,海姆达尔没有立刻进办公室,这个时候即使想要表现也缺少欣赏的人。他在休息区的长条靠背凳椅上坐下,拿出威克多给他做的烟熏鸡肉沙拉,大口大口的嚼咽,当他用叉子戳刺那些水淋淋的生菜叶子时,两双黑皮鞋出现在眼前的地面上,海姆达尔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司霍林沃斯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千疮百孔的生菜叶子上,海姆达尔握紧拳头不让自己把沙拉盒的盖子关上。
“吃完以后到我办公室来。”没有出现任何具有教育意义的话题,霍林沃斯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鸡肉已经全部吃完了,海姆达尔看着盒子里剩下的绿色和紫色的蔬菜苦着脸。
阿黛莉亚·菲林等霍林沃斯进入办公区域后才开口道,“今天工作顺利吗?”
这是他回到iw上班后目不斜视的菲林小姐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海姆达尔受宠若惊,不过他很快猜测到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失态”了。
“我很吃惊,不是所有巫师的办公桌上都会摆着市值446金加隆的台灯,那间办公室干净的我都不敢认了。”海姆达尔顺水推舟的恭维她,相信她突然改变主意不辞辛劳的跑来跟自己搭话不是为了增进理解,促进交流。
菲林露出了自鸣得意的笑容,为略显古板的神态注入一股活力,使她的五官一瞬间变得明媚动人。海姆达尔必须承认她是个好看的女人,不都说自信的女人最美丽么,难怪害虫监控中心的那位如此惦记。
心情很好的菲林小姐扫了眼海姆达尔的午餐,目光停留在被他搅合得不堪入目的蔬菜上约有三秒,转开视线时她轻笑一声,“真是个小孩子。”
或许她真是这么认为的,也或许借由这个契机让她想明白了什么——比如她突然发现海姆达尔的工作对于iw来说无关紧要,这一点她亲自验证过了,最为重要的是缺乏竞争力——所以她的心思不加掩饰的显露在脸上,如果她面对的是iw内任一一名成年巫师,她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坦诚。
“蔬菜对身体有益,不然长不高,脑子也会变笨的。”菲林小姐的应付口吻明显已经过时,大概连幼儿园老师都不再使用了。之后,她踩着高跟鞋昂首阔步的离开,鞋子落在地板上的回音迅速扩散出去,如同中世纪铠甲骑士用宽剑击打盾牌发出的震动,清晰刺耳,并且张扬。
她今天对自己笑了至少三次,想到这里海姆达尔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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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你会接触一个新课程。”教官站在讲台后说。
海姆达尔举起手,教官点了点头。
“很抱歉,我没有听说。”
教官面无表情,“我现在就在跟你说。”
海姆达尔马上做了个您请继续的手势,一副窝囊样儿的缩在椅子上。
教官好笑的摇摇头,转头朝门吆喝一声,“进来吧。”
另一名教官推门而入,海姆达尔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随后进来的这位教官手里牵着一只雪白的大型犬,简直漂亮的不可思议。海姆达尔目不转睛的望着它,或许他的目光太炽热?大型猎犬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谨慎的回望他。
二位教官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他们交换了个眼色。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当海姆达尔在教官的许可下去亲近那只猎犬时,猎犬先是焦躁的低吼阻止海姆达尔靠近,然后摆出扑杀前的起跳动作,张牙舞爪十分凶狠,可惜所有的异常都被教官无情镇压了。
眼瞅着海姆达尔离自己越来越近,大型犬呜呜叫着夹着尾巴躲到了教官身后。
海姆达尔没敢往前走了,心里老受伤的。
怎么会这样?!牵狗的教官弯腰用力拉扯大型犬,想把它从自己身后拽出来,大型犬拼命挣扎,好似要去面对天敌,吓得浑身毛发都蓬起来了。
与大白狗争斗的教官们气急败坏,觉得很没有面子。
海姆达尔一脸无辜的站在一旁,大白狗一脸无辜的躲在人后。
这样的情况前所未见,教官们决定找人商量一下,大白狗不愿意留在教室里和海姆达尔大眼瞪小眼,很没有气质的逃窜出去了。
没用多久,教官们回来了,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位生面孔。看人的眼神有点古怪,国际警察部队的长袍让他没有血色的脸更显苍白,总的来说此人也许样貌不俗,但是白色大理石一样的脸以及不够生动的表情让一切都显得僵硬而不和谐。
海姆达尔听到教官们喊他“约翰“,十分大众的名字。
约翰一步步走向海姆达尔,随着他的步步逼近,海姆达尔浑身上下涌现出针刺般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这种不适突如其来……不,确切点说是随约翰一起来的。海姆达尔想要尖叫,想要逃跑,如果不是坚信教官们不会伤害自己,说不定他已经一拳头挥出去阻止约翰的靠近。
他现在的表现就像刚才的大白狗,这位约翰就是刚才的自己。
风水转的也太快了吧,海姆达尔情不自禁的握紧拳头。
“嘿!约翰!”教官猛地嚷了起来,成功制止了约翰不断低头往海姆达尔脖子上探的动作。
约翰发出短促的笑声,口中的气息喷到海姆达尔的脖子上……没有温度。
因为离的近,海姆达尔清楚的看见两颗尖利的大白牙在约翰的唇缝间若隐若现。吸血鬼?真tm见鬼!
约翰在抬头前飞快瞄来一眼,他们四目相对,海姆达尔斜眼警告,暗示他离自己的脖子越远越好。
“抱歉,我只是有点兴奋,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未成年人类闻起来棒极了,尤其是17岁以下的巫师。”约翰的声音很轻,而且和缓,人类一般不会老用气声说话。
海姆达尔终于明白为什么约翰让他感到违和了。
“我们需要你的看法。”教官们不想看到他表演发散性思维。
“我在他身上闻到很多种气味,我是说非人类的气味。”约翰口中的“他”就是海姆达尔。
“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有三种,八眼蜘蛛……啊,我真庆幸自己的记忆中储存了这种气味,八眼蜘蛛一向不喜欢在人类面前展示自我,还有女王鹘,可爱的夜行生物……”
“约翰!”教官们的耐心有限。
约翰微微一笑,摊了摊手,“你们怎么能让那群可怜的宠物狗去亲近在客迈拉兽保护之下的动物?”约翰转头对海姆达尔说。“很抱歉,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就是打个比方。”
教官们为难的看了眼海姆达尔,“你的意思是……”
“你们从害虫监控中心那儿借来的宠物狗显然行不通,国际警察部队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养宠物了?是不是还要顺便教他怎么丢飞盘?如何挑选宠物香波?”约翰漫不经心的挖苦。
俩教官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其中一名教官说:“你的意思是不需要过度?”
“请用你们精英式的大脑好好想想,一个成天和客迈拉兽,八眼蜘蛛待在一块儿的巫师还需要学习怎么和动物相处?”即便在讽刺同事,约翰的口气还是一成不变。
而教官们的关注焦点不在斗嘴上,“那好吧,那就直接上正课吧。”
海姆达尔泪流满面,闹了半天还没开始正式上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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