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封关的军中向导名叫邦古哈,契丹人。年幼时随祖父在西域行商,后家道败落,便弃商从军,在楚封关手下的斥候营中做了一名小斥候。这次征讨西域,楚封关便提升他做了斥候营的一个小小排长,并且作为全军的向导。这对一个年仅16岁的女圭女圭兵也算得上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了。
杨延顺将他召来,询问他南兜城的方向与距离,这个精瘦的小契丹兵跪在地上拍着胸脯保证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把大家带回南兜。也不知道是第一次见到参谋大人很激动还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邦古哈的小脸红通通的。
找准了方向,三百步卒从土城中鱼贯而出,在楚封关粗野地叫骂声中一路狂奔。邦古哈骑着杨延顺的揽月驹扛着军旗冲在全军最前,作为全军的风向标。
杨延顺则是抱着耶律休哥骑在玉麒麟上,裹在步卒中前行。楚封关的吼声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荒漠上久久回荡:“冷吗?冷的话就他娘地跑起来!”
到了正午时分,荒漠上空又开始落雪,北风卷着大片的雪花肆无忌惮地拍打着众人的脸庞。杨延顺搂紧怀中的人,眯着双眼,终于在一片混沌之中看到了南兜城。
“铁筝,我们到了!”“……嗯。”
三百步卒入城,杨延顺打马直奔城中军帐。
“军医!军医哪去了!”将耶律休哥放在军榻上,杨延顺便大吼道。阿里铁牙匆匆忙忙带着一名年轻的军医走入大帐,叫道:“军医来了!”
这名年轻的军医一进军帐便要下跪行礼,却不防被杨延顺大手一抓,直接拎到榻前,“少说废话,看病!”
军医不敢多言,急忙查看病情。帐中站满军中大将,却都不发一言,紧盯着军榻上的耶律休哥,忧心忡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军医回身拱手道:“诸位大人请放心,惕隐大人并无性命之忧。”
一句话,帐中诸人尽皆长舒一气,放下心来。就听阿里海牙问道:“惕隐大人怎么还不醒啊?”
军医连忙答道:“惕隐大人不知为何体质疾速下降,遭遇风寒后便更是高烧昏迷,故而不醒。不过待下官熬制汤药,惕隐大人喝了汤药便可好转。”
杨延顺一听此言,不禁面色微红,不过好在帐中诸将未曾留意。
军医继续说道:“至于箭伤嘛,虽然严重,但好在未伤及筋骨,因早已止住血,已经结痂。惕隐大人千金贵胄,假以时日,调治得当,定能痊愈如初!”
军医一番话听得帐中众人如释重负,杨延顺更是满心欢喜,不过看着榻上的耶律休哥还饱受着病痛折磨,不禁心疼。便道:“大惕隐卧病期间,自当由我照料……”
话未说完,就听军榻上的耶律休哥虚弱地说道:“照料我作甚……有……有手下人即可。这期间,我要你……代我统领全军。”
杨延顺闻言便是硬眉一皱,他本不愿答应统领西征大军,不过此时除了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军中大将唯有唐经年有统帅之才,不过他职位尚低,威望不够,况且此人有时过于谨慎,尚缺历练。自己的义弟阿里铁牙虽然位高权重,威望也大,不过要做一军之统帅,还略有欠缺。至于阿里海牙楚封关等人,只适合冲锋陷阵,虽然有时粗中有细,不过运筹帷幄之事还和他们不搭边儿。
想到这儿,杨延顺只好点头答应,对帐中诸将道:“好吧,我就以参谋之职代大惕隐行元帅之事,统领全军!”
帐中诸将自然没有异议,尽皆散去。帐中只留杨延顺一人,坐在军榻前,望着耶律休哥发愣。
此时耶律休哥病倒了,西征之事系尽皆于自己一身,我又该怎样代他统领全军呢?若真能帮他平了叛乱,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毕竟,铁筝为自己付出了太多。
杨延顺兀自思虑着,忽闻帐外一声报号:“杨大人,军医萧天机求见!”
“进来!”杨延顺坐正身姿,说道。
帷幕一挑,进来一人,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正是方才的军医。
“杨大人,汤药熬好了。”声音不紧不慢地飘来。
“端上来!”杨延顺未动,命令道。
萧天机恭敬地将汤药端到近前,杨延顺接过汤药,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人:此人身高七尺有余,略有羸弱,着一身黛蓝色罩袍,内穿牙色中衣,足下却蹬着一双藕色快靴,尽显阴柔姿态。再看面上,一双细眼如狐,两片薄唇,三千青丝绾住一支玉簪,贴得近时,还可嗅到一身药草香味。
“杨大人,药凉了,可就失效了。”萧天机嘴角一扬,提醒道。
杨延顺并未搭言,转过身去,将耶律休哥自榻上扶起,一勺一勺喂着汤药。片刻功夫,一碗汤药只剩药底。耶律休哥再次沉睡过去,杨延顺将药碗放下,轻声道:“萧军医可还有事?”
萧天机细声道:“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事在此处说明即可!”杨延顺冷冷道。
“在此处多有不便,恐惊扰到惕隐大人养伤。”萧天机狐眼一弯,答道。
杨延顺:“哦?那就到我参谋大帐如何?”
萧天机一抱拳:“杨大人,请!”
杨延顺掖好被角,松开禁握耶律休哥的右手,起身离帐。萧天机向军榻上望了一眼,随即尾随出帐。
帐外,两人互不言语,直奔参谋大帐。来到了参谋帐中,杨延顺坐在椅子上,端起一盏茶一饮而尽,看着立在帐中的萧天机,问道:“萧军医,你找本参谋何事?”
后者并未搭言,只是狐眼一眯,紧接着一声冷笑,从袖口中抽出一柄亮银刀,直逼杨延顺颈前。
杨延顺一顿,只觉得颈上一凉,面前便多了一双狐眼,满身的药草香气迎面扑来。“萧军医竟有如此敏捷的身手,杨某佩服!”
“杨八郎,你死到临头了,知道吗?”“恕杨某愚钝,不知!”“你就不怕我手一抖,在你这颈上一划,结果了你这条性命?”“杨某这条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你若喜欢,尽可拿去!”“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知道,你若还啰嗦的话,可就真杀不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