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12点多点,徐航好不容易在潘家园的珠宝城不远处找到了个帕车位,两人走进商城一楼,杜玫笔直的往大厅里去,徐航把她拽了回来,拐进了大门侧面的一条甬道,甬道两侧都是用落地玻璃隔出来的一个个小间,橱窗后陈列着各种珠宝首饰。
杜玫目迷五色:“天,整幢大楼都是卖珠宝的吗?”
“嗯,也不全是,楼上还有卖古玩,字画,瓷器的。”
“都是值钱货啊我包里还有没多余的丝袜?”
“怎么了?”徐航往杜玫腿上看,以为她连裤袜破了。
“套头上好抢劫啊。”杜玫对着橱窗里的一套翡翠首饰直咽口水。
“嗯,我觉得你还是把丝袜套在大腿上用来抢劫男人,比如我,效果更好。”
徐航带着杜玫七弯八拐,走到了甬道最到底的一家店铺前。店铺两间门面开间,里面进深很深,却曲折的窝在两侧的店面里面,一不留神就错了过去。
杜玫奇怪:“跟进迷宫似的,谁跑这买东西啊,看都看不见。”
徐航一笑,低声解释:“他家专做和田玉,在北京市里面能排进一只手,来他这的,都是专门找上门来的,都是大买卖,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所以门面僻静隐蔽,闲人少,好让客人慢慢看,慢慢谈,慢慢挑。”
两人进去,只见里面靠墙都是一人高的陈列柜,中间是口字型的一圈柜台,柜台里的高脚凳上坐着两个年轻女孩,看见徐航来了就跟他打招呼:“徐律师,今天有空过来啊。”
徐航笑着点头:“张总呢?在里面吗?”
一个女孩冲右侧的大屏风努了努嘴:“跟两个老外谈生意呢。”
徐航惊奇:“那两个老外中文说得那么溜?”
“哪里,带着一个翻译。一大早就来了,站在门口等我们开门,进门就看上了一套梅兰竹菊4件套的玉牌,开价380万,他们出30万。我们说这样的价钱没法谈。他们就说等我们老板来。张总早晨一般都到得很晚,是我们打电话把他叫过来的。现在正在里面磨呢。”
徐航忍不住好笑:“380万开价,30万还价,老外比我们中国人还会杀价。”
杜玫糊涂:“不都是这么还价的么?我妈买玉买翡翠就是这么还价的。10万开价,还到一万,其实就值10块钱。”
徐航笑:“那是你妈专门招骗子,人家做生意不是这么个做法的。”
徐航跟两个女孩很熟,于是拉杜玫在柜台边的高脚凳上坐下,一个女孩给两人倒上了茶。杜玫一面喝茶,一面隔着玻璃看柜台里摆着的玉雕,大小不一,主题各异,价钱基本上都在10万到30万之间。
两人坐了半个多小时,张子淳陪着3个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其中两个是40多岁的老外,一男一女,貌似是对夫妇,另一个是个30多岁的中国男子,大概就是那位翻译了。
张子淳将三人送到门口:“你们先在古玩城里转转吧,如果在别家找不到中意的,咱们再谈。”
翻译把张子淳的话告诉给两位老美,然后三个人一起走了。徐航跟杜玫对视了一眼,两人均觉得这翻译英语实在不咋的,发音不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得磕磕巴巴,看来不是职业翻译,可能是临时拉个人来帮忙。
张子淳反过身来:“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三人在古玩城门口的小饭馆坐下,两个男人要了两碗牛肉面,一壶免费的菊花茶,杜玫要了份牛肉砂锅饭,一易拉罐可乐。
张子淳解释刚才的事:“那对老美夫妻是跟中国人做进出口生意的,明天就要回美国,他们生意伙伴的儿子十一要结婚,他们要送贺礼。对方指名说要一套四件套的玉牌。有人给他们推荐到我店里买。他们一眼就看上了那套梅兰竹菊。我开价380万,350万上下就可以走。结果他们非要30万,我说这不可能啊,那套牌的底座是金丝楠木雕的,30万就是买那套底座都不够。然后他们就跟我纠缠上了,我都同意320万卖给他们了——这是极限价。他们还是没完没了,一分钱价钱也不肯加,缠了我两个小时,非要我30万卖给他们不可。我告诉他们30万连一块牌的料钱都不够,工钱还不算在内,但是怎么跟他们说都说不明白”张子淳叹气着摇摇头。
徐航跟杜玫对视了一眼。徐航说:“是不是那个翻译的问题?这人英语明显不是很溜。”
“可能吧。不过那两个老美拼命说不懂玉是什么东西,说美国没这种东西,这也算珠宝吗?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贵,我跟他们解释和田玉的材料,工口,成本,那个翻译又说不明白。可是美国产的玉在市场上有,虽然不如和田玉,里面也有高质量的。”
杜玫说:“嗯,您的意思是美国产玉矿石吧。我在美国五年,确实没见老美的珠宝店里有玉卖,像翡翠啊,玉啊,美国和欧洲不消费的。他们可能确实没见过。”
张子淳微微有点惊讶:“哦,是吗?可是珠宝城里几乎每天都有老美或者欧洲人在买玉和翡翠不过,他们买的都是便宜货,当旅游纪念品。来我这买玉器的,都是为了送礼给中国人,也是隔三差五就有进来。”
杜玫点点头,说:“美国人做生意一般不送礼,这些送礼的美国夫妻算是入乡随俗。但是老美思维方式比较僵化。这对夫妻说30万,说明他们送礼的预算就是30万,他们不可能加钱的,但是他们干嘛非要那套牌呢?你可以推荐给他们30万的其他东西啊。”
“他们要送的那位指明要4件套的玉牌。”张子淳说。
“那你有30万左右的4件套玉牌吗?”杜玫问。
“当然有,但是他们看上的是这套,30万的货怎么可能跟350万的比。”张子淳觉得杜玫不理解玉器这个行业,玉器是人家看上哪件就非买哪件,独一无二,不可代替。
“30万的钱也不能跟350万比啊。他们不就是需要一套30万的4件套玉牌嘛,商家不都是在顾客经济预算的范围内提供他们所要的商品的嘛。”杜玫觉得很稀奇,超过人家预算的东西讨价还价个啥啊,浪费时间,张子淳是做生意的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这珠宝城里还有别家卖4件套玉牌么?”杜玫心想:30万的生意飞走了。
“有,但是他们不可能在别家买——没人会在不知道根底的店里乱买玉器。这个行业,客户都是靠推荐的,都是认准卖家的。我叫他们去转一圈,目的是让他们去体验一下价钱,同时也好让大家都有时间吃午饭。等过上两三小时,他们逛了一圈,肯定还会再转回来,继续跟我讨价还价,一直到我关门。”
杜玫大喜:“那行啊,等他们回来,你拿套30万的玉牌给他们看,他们时间这么紧,保证拿着就走。”
张子淳看看杜玫,温和的解释:“玉跟人是有缘的,特别是高价位的。一般来说,客户看上了哪件玉器,一眼就买下的非常非常少,而是会一遍一遍的回头来看,越看越喜欢,非要它不可,然后,讨价还价,半年六个月,锲而不舍,直到把这件玉器买走,或者被别人买走。当然,这对夫妻明天就要回美国了,情况特殊”
“可是他们是买了送人,不是买给自己。而且他们的预算只有30万,怎么可能买你350的东西。”杜玫觉得张子淳脑子怎么长的,怎么思维跟别人不一样。
“送人就更对了,说明他们需要送人家这种品质的东西。”张子淳说,“至于价钱,没人会去看自己买不起的东西。他们在讨价还价,就说明他们有这钱,只是不愿花这么多钱,但是既然他们一眼就看中了,给他们时间积累*,他们慢慢的就会接受价格,把他们想要的东西买回去。”
杜玫被张子淳搞糊涂了:“是吗?打死我也不可能花350万去买块玉,打死我也没这钱啊不过,你说得对,我也不可能去看开价380万的东西,还跟别人讨价还价老半天。可是,他们不是中国人啊,他们是老美,老美跟中国人不一样,送礼跟自己喜欢不一样”
徐航摆摆手:“别争了,下午等那对夫妻转回来,张子淳你拿套30万的玉牌给他们看,杜玫你帮忙做下翻译,然后看他们是要30万的那套,还是继续磨380万的那套,不就知道了嘛。好了,现在大家吃饭,再不吃都要凉了。”——
三人吃完回到店里,张子淳给杜玫介绍靠墙的陈列柜里的东西,那里都是大件。
杜玫在看一尊一尺多高的大肚弥勒佛,晶莹洁白,袒胸露月复,手持佛珠,笑容可掬。
“真漂亮啊。这块玉怎么白得像女乃酪一样,质感也像女乃酪,怎么看着觉得油乎乎的,你们是在表面涂油保护么?”杜玫嘀咕。
“涂油,哈哈,不是,是石头本身的油性。”张子淳笑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女乃酪,你是想说像羊脂吧。这种和田白玉又叫羊脂白玉,顾名思义就是像羊油一样。因为羊脂白玉中主要成分是透闪石,高达95%,所以质地细腻滋润,油脂性好,有浸润感。这尊弥勒是用一块顶级籽料雕的,肉特别细,特别白,完美无暇,所以油性特别足。来,你模模看”张子淳从柜台取了钥匙,把橱门打开。
杜玫心想:用手随便模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合适么?
但人家都把门打开了,不模辜负人家一片心意。杜玫小心翼翼的伸手用指尖模了一下,注意着别让自己指甲刮到了。
“什么感觉?”张子淳问。
“嗯,油乎乎的。”杜玫捻动自己手指尖,“可是,我手指上没油啊。”
张子淳笑:“这就是和田玉籽料的特性,温润如凝练的羊脂。”
“这尊弥勒佛要多少钱?”杜玫心想自己那块那么小的东东就要20万,这么大的一块还不要天价。
杜玫没有失望,却差点昏倒。张子淳回答是:标价5000万。
天啊,自己刚才居然模到了半个亿。
杜玫又看隔壁的橱窗。里面陈列的是一个一尺多高的酒壶和四个小小的酒杯,玉的颜色是淡青色,好像有点半透明。
张子淳说:“这套是大师作品,排队等他做就等了三年,做又做了一年半,花了4年半才到手。你看这酒杯壁,比纸还薄。整套酒具,包括这个酒壶,都可以浮在水面上。这个做工非常非常细,要把里面的芯子一点一点挖出磨掉,既费工又费料。这套的工费是一千二百万”
杜玫脑袋嗡嗡做响,多少价钱也不想问了。
偏偏张子淳还怕她体会不够深,又要开橱门:“你看一下那个壶,也是这么薄,内胆全挖空的。”
杜玫吓得双手乱摇:“别别,隔着玻璃看看就够了。拿着看还是免了吧。”杜玫觉得自己手没碰就已经开始抽筋了,人家说了,比纸还薄
这时那对老美夫妻又转了回来,后面跟着那个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