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闻声,神色霎变。慌神间脚步却不曾落下丝毫,眨眼便跃出百数丈。
“唉!”来人一声叹息,并未现出身形。
这一声叹息犹如在她耳畔发出,紫衣女子当下一招手,一柄柔软至极的长剑挽出数道剑花,坚硬的山木‘咯吱’作响,树叶簌簌掉落下来。
即便在这慌忙招架中,紫衣女子身形也不敢停顿半分。耳廓轻动,见身旁没有疾风来临,当下一发力,远远消失在前面山头。
月芒自山间倾落下来,大雪方过,夜晚山风将地面最后一丝热量汲取。天地间洒落一地银光,新月无痕,却令那紫衣女子犹如惊兔,仿佛来人会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杀来。
半盏茶功夫,来人才慢步走出松林,长身立于月光之下。
一道狰狞的刀疤将来人整张刚劲的面孔破开,结痂月兑落后的伤口处新肉滋生,被寒冷山风冻成可怖的深紫色泽。
刀疤男子一路不动声色,将巨型的长刀拖在手里,刀尖掠过山石,发出嘶哑至极的声音。
脚下不慢,却也不疾,犹如闲庭散步一般,朝着那紫衣女子逃去的方向走去。
斗转星移,一夜未停。
这一夜,晨悟与天音众人歇息得极为惬意,对于没命逃亡的紫衣女子来说,却是度夜如年。
比及天亮时分,紫衣女子方敢靠着一块温热的巨大山石稍微歇息片刻,却在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骤然惊醒,当下不再停留,朝着更远的山峦奔去。
便在她走后不久,刀疤男子身形出现在紫衣女子先前曾依靠的山石处,静静盯着山石看了一阵,复又不急不忙的超前走去,偏偏他所走的方向,正是女子逃离的方位!
转过数道山峦,又一日将暮。
山间小兽雀跃了片刻,便随着夕阳一并隐去。如今的紫衣女子一脸苍白,美唇轻颤,哪还有先前的半分狡诈模样?
她只觉得自己体内郁积元力越发燥动起来,即使她是大五行一阶初期高手,在这一追一逃中,心性也难免受到侵扰,端端生出许多恐慌情绪。
这抹恐慌一旦滋生,体内的元力便也有了异动,隐约有控制不住的苗头。
“我猎四娘,难道此番当真得死在这里?”紫衣女子念头方生,便被她止住,身形一动,便又疾奔出数丈。
在这群不知名的山道里,刀疤男子脚步自始至终都不急不缓,犹如一个早就钉好木桩,只等狡兔撞上门来的顶级猎人。
如此一追一逃,两人在山间已经走过四五日。紫衣女子由最初还保留着一丝惊惧和警醒,渐渐变得木然。娇俏的脸上此时再无半分血色,不过她目中那抹求生的意志,却愈发倔强起来。
山木林立,禾草皆兵。
在这四五日间,晨悟与天音众人一路无甚惊险,早已越过那朱卷巨蟒屈身的剧毒沼泽,也不见有毒兽现身,许是因那盘踞此地的异兽走离,毒雾便也渐淡数分。山间气候尚佳,众人当下不作停留,轻装赶路,每日也能走出四五十里远。
青丘群山越来越远,其高绝如云的绝峰早已不见,贯入眼帘的,是一方巨石所构成的奇特景象。
这一日傍晚,夕阳如血,众人身在石林间,忽闻山间鹰隼鸣叫,当即抬头看去。正看到一只巨鹰掠过半圆残日,让整片低矮峰林涂上几分苍凉。
一行见那巨鹰并非什么猛禽,也不放在心上,就地歇下。
山林深处,那场众人不曾知晓的追逐,此时越发激烈。紫衣女子愈加焦躁无度,体内元力由她心念驭使,将身旁石群撞碎大片。
又走过一处山林之后,紫衣女子袍襟不知何时已被山石草木划破,露出点点莹白皮肤。不过此时的她早已无暇顾及。
便在她晃神中,见到身周夜色中迎面矗立的石影,想也不想便全力攻出。‘轰隆’一声响动,那数丈高的山石被他凌厉的方器斩下大半,跌落在荒草间。
几点小兽的惊呼顿生,须臾扯出几道残影,消失在石林深处。
此处距晨悟与天音众人所在,远逾百里,即使有异兽奔突也无法听闻。紫衣女子一路跌跌撞撞,捕风捉影之下,留下来的痕迹越来越多。
刀疤男子在两个时辰之后,方才闪身进入石林。便在踏入石林之后,他面上掠过一丝莫名的痛苦。继之一道厉芒,将他脸上酱紫的刀疤灼得通红。
“燕儿,他们都得死!”一字一句,犹如刀砍斧斫般自刀疤男子口中说出。
刀柄处风铃被风吹动,发出‘泠泠’轻响,让他狰狞的面色一改,随即又变得不露半分情绪。一步步朝着倒伏一地的山石通道朝前走去。
天光放亮,偌大的石林即将走到尽头。
远远便传来女子的喝骂:“杀千刀的,怎么满世界都是你,老娘猎四娘岂是这等怕死之人?你再来,有种你再来啊!”
声音暴虐,山石碎裂。如今的她犹如一只受伤的猛兽,大五行金属元力喷涌,没命的将身周山石斩碎,露出其内丈许宽的空地。
刀疤男子在距她百丈处站定,眼露思索,紧紧盯着东麓山脉上方透山而来的寸许曙光。一行浊泪自眼眶内滚落而下,终究被脸颊上的刀疤所阻,斜斜的顺着伤痕滴落下来。
“还有猎老三,这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伏在老娘身上的时候,满嘴都是甜言蜜语,刚转过头,便将老娘的行踪偷偷告诉了你,是也不是?是也不是?!”说罢猎四娘全身元力涌动,身周十丈外的山石倒飞而出,将众多草木一一撞断。
这猎国大宗的紫衣女子,才片刻功夫,身上的紫衣已然破碎大半,胸前露出寸许若有若无的黑色亵衣,将胸前的滚圆衬托得愈加挺拔。
“你来吧,老娘不怕你。你来呀,你不就失去了猎十三吗,老娘陪你就是,你们男人,又有谁是什么好东西?”神智时常的猎四娘口吐污言秽语,眼里那一抹隐藏极深的恨意,却依旧灼灼。
要说此行入山须得选一个同伴,在不被陷害的情况下,她一定会选择这刀疤男子结盟,只是此刻,见面便成了死敌。原因不过她曾做了一件错事,那件错事,让此时的她陷入万劫不复。
便在这个‘燕儿’方刚出口,站在石林外的刀疤男子冷哼一声,喝道:“燕儿岂是你这贱-女人能叫出口的?”
也不见那男子有多余动作,数道残影合而为一,那迎面劈出的一刀,早已经到了猎四娘头顶。
“咯咯,杀了我吧,咯咯!”
面前的女子似乎忘了惊惧,连头顶如刀的元力涌动都被她忽略。
刀疤男子胸口几度起伏,复又恢复些许平静,寒声道:“你这等下-贱女子,如此劈了你,倒让你自在!”
猎老二眼眸血红,将胸中恨意缓缓压下,凌冽开口:“告诉我,那日你等四人将我与燕儿围困,有没有获得宗门绝杀令?”
“咯咯,血衣红花,良宵如昨。断翼犀鸟,魂安天涯,咯咯。”猎四娘依旧答非所问,目光迷离的朝刀疤男子看来。
猎老二冷眼看她,不经意间看到那女子胸前的黑色亵衣,面色一寒,当即转过头去。
“给你十息,告诉我,那次宗门任务中,你们有没有获得绝杀令?”
刀疤男子也不管紫衣女子是疯是傻,一声较之一声,狠狠撞击着对方耳膜。
猎四娘言语逐渐低落下去,最末的字句,应该是‘猎老大那狗东西’。
“猎老大怎么了?”
“你别装疯卖傻,给老子仔细回答!”猎老二面色突变,握刀的手松开一些,又迅速握紧。
刀疤男再无兴致追问,眼露寒芒:“既然你不肯说,那便死吧!”
劲风将刀柄处的银铃带得一阵疾响,刀刃斩过山风,骤然嘶鸣。
刀疤男猎老二手中的长刀一顿,堪堪避开女子左臂,将地面斩出丈许深坑。
“快说,你浪费一息,老子卸你一臂!”
正待举刀,原本目光迷离的女子眼眸一转,媚声道:“猎老大的事,我告诉你。”说罢,自地上稍微欠起身来。
“咯咯,我就知道二师兄最怜香惜玉,与那些臭男人是有不同。不过你好男人做到底,饶过师妹这遭,也将项上人头交予师妹吧。”紫衣女子说话间早已疾掠数丈,眉眼间哪还有半分迷茫。
原来她先前的情状,均是假装!
刀疤男子一声冷哼,暗恨自己着了这妖女的道,偏偏此刻发作不得,只得紧守心神,生怕心神震动之下露出破绽,为敌所乘。
晨悟大宗战武峰前,吴石手握一根漆黑棒杵,面色生硬的站在峰口处,朝前恨声道:“你个无赖贼子,今日我吴石定让你恶业现报!省得你每日来此扰乱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