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肖一愣,见他仍是微垂着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柔声道:“我也是普通人啊,大家都是普通人她略垂了眼帘,声音也低了下来,“而且,我好像更没本事,也没什么手艺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傅祈急急解释,他本意是想说自己配不上她的,可显见是勾起她的伤心事了,赶忙道:“因为我觉得你实在太好了,长的好,性情也好,我是怕别人说我配不上你
肖肖朝他笑,说:“那你也这么认为吗?”
他讪笑,嗫嚅着道:“我……我……”
“明天我去昭王村出摊儿,你还来吗?”肖肖见他一直说不出话,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连忙转变话题。
听到这话,傅祈欣喜抬头,道:“去!去!”
他知道,她主动相邀,已经是变相的肯定他了,心里着实激动,之前他妈还怕人家会看不上他家,现在看来,她并非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孩儿,而且心地善良,自己能娶到她,应该是自己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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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江失魂落魄的进了家门。
刘大娘正在院子里陪小孙女玩儿,听见大门响还有些纳闷,待起身看到是自己的小儿子,顿时激动的上前迎了上去,道:“江儿!你咋回来了?快,快进来!”
说着就去屋里开冰箱给儿子拿喝的,见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底下的屋子里都没有空调,一时又觉得风扇不管用,忙急急的拿过一旁的扇子给儿子扇着,嘴里不迭道:“你瞧瞧你,回来提前跟妈说一声啊,妈好去车站接你,”又抱怨儿子,“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也不跟我提,不说暑假不回来了么?”
一时又张罗着做饭,问他想吃什么,又扬声喊儿媳过来准备让她去买菜。待回转身,才发现小儿子仍是呆呆的坐在那儿,这才意识到他自从进门来还没说过一句话呢,又见他半阖着眼睛,心说该不会是中暑了吧,不然怎这般无精打采好像失了魂一样?
正准备开口,靳江却突然站了起来,拦住他妈朝他探过来的手,无力道:“妈你别忙了,我不饿说着朝外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很累,先上去歇着了
刘大娘一腔热情被浇熄,儿子归来的喜悦霎时被冲淡,这孩子不寻常,估计是遇着什么事儿了,不然不会这样。
站在院子里看儿子上楼的背影,刘大娘猛地想到似乎进门时候儿子什么都没拿,忍不住扬声喊:“江儿,你包袱呢,是不是忘在车上了?”
靳江温声转头朝栏杆边上走,说:“妈,刚才和户女乃女乃说了几句话,忘在她家了,我一会儿去拿
话毕正准备错开视线,一瞥之下却看到了隔壁院子里的两人。市场上的房子各家的院墙都低,平常在院子里高声说话都能听个一清二楚,更别提站在楼上了,隔壁几家的院子都能看个清楚。
他们正蹲在水池前刷着东西,肖肖背对着他,靳江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看到那男生的侧脸,他正开心的笑,很是满足的模样,让人羡慕。
他真幸运。
那笑刺痛了靳江的眼睛,他移开了目光,却仍站在原地没动。
要是当年他没有去上大学,如今陪在她身边,和她谈婚论嫁的,是不是就是他?
可谁知道呢?世事无常,就像他曾经以为他会永远保护着她不受伤害,和她能永远在一起,可到头来,却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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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肖刚来远常村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靳江。
初初女乃女乃跟他俩介绍认识的时候,肖肖很有些怯怯,她知道女乃女乃的意思,是想让她多有几个朋友,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可她那时候并不敢奢望有人会和她做朋友,经历了之前种种,她不愿再勉强别人和她做朋友了。即便是他们表面上装作很友好很喜欢她的模样,她也很难过。
对方又是个男孩子,应该没什么耐心和她做朋友吧,自己又是个闷葫芦,不怎么会说话,很难讨人喜欢。因此当时她只是朝对方善意的笑笑,说:“你好,我是户肖肖就没再多说。
那时候她还没有上学,而靳江已经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了,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回家,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
刚来的时候,肖肖并不适应远常村的生活,也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她浑身都长满了疹子,医生说是风疹,不能挠不能抓更不能见风。可是肖肖身上又起了好多疙瘩,又痒又难受,抹什么都不管用,让人只想用手抓一抓。
偏偏每晚都会起新的,可又找不到原因。户女乃女乃心疼孙女,整晚整晚不睡觉陪在她房里,打蚊子。可帐子里连蚊子的腿都看不到了,第二天起来她又是一身的红疙瘩,女乃女乃却什么事都没有,于是她明白过来,根本不是蚊子的原因,是肖肖不适应家里的气候,身上才起了毒疙瘩。
直到一整个夏天过去,肖肖身上这才大好了,姑姑过来告诉她,已经替她安排了学校,她可以去上学了。
户女乃女乃不放心,临开学时特意拉了靳江的手嘱咐再嘱咐,就连刘大娘都一个劲儿的提醒儿子别忘了在学校多照顾肖肖,回来时两人一起坐车,千万不能把肖肖一个人丢下。
肖肖刚到学校什么都不熟悉,可她从不主动去找靳江,自己一个人去打水,一个人去买东西,一个人找食堂,渐渐地,也就熟悉了校园生活,再没初来乍到时的无助。
倒是靳江,去教室找过她一次,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肖肖摇头,两人沉默着相对,着实有些尴尬,靳江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好容易熬到周末,肖肖在校门口等他,俩人上一次说好了,就在大门口碰面,然后一起回家。
下午两点多放学,肖肖回去收拾了东西,内心着实有些激动,这是她第一次从寄宿学校回家呢,和以前的确不太一样,有种解放的感觉。
三点的时候,他还没来,校园里已经没多少学生了,肖肖很有耐心的等着,听刘大娘说他是班长呢,应该事情挺多的,所以出来的可能比较晚。
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六点多的时候,校园里已经基本没有人了,肖肖的腿都有酸了,忍不住靠在站牌的栏杆上,勾着头朝学校里看。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公交车再一次经过,车上的阿姨提醒她:“这是最后一辆车了,要是再不上,就等不到了
肖肖再三张望,到底上了车。
车到站的地方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刚一拐进街道,远远地就看到爷爷女乃女乃都在路口等着,爷爷着急的来回走来走去,待见到她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的模样。
刘大娘也在,拉着肖肖的手一直道歉,又骂自己的儿子不懂事,又拉过一旁的儿子让他给肖肖赔不是,把他训了个狗血喷头。
后来肖肖才知道,原来那天放学后靳江和同学打球去了,完了就从后门直接上车走了,完全忘了和她约定的这回事。待到回家户女乃女乃去问她怎么没和他一起回来,他这才想起自己把她给忘了,把人小姑娘一人留在那儿了。
谁知道她那么傻啊,一直在那儿等,靳江被骂的一声都不敢吭,只是在心里暗自嘀咕,他打完球都五点了,正常人等那么久不早该走了么,她却一直在那儿等,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儿。
话虽这么说,靳江心里却着实愧疚,对肖肖好感倍增,第二天再次到户家找她道歉,态度诚恳又真挚,并主动提出帮她辅导功课。她是插班生,比别人晚入学一个多月,估计会跟不上吧,他这么想着,决定给她补习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自那之后,靳江再也没迟到过,每次都早早的等在门口,然后和她一起回家,再也不在周五下午打球。
她只等了他一次,他却心甘情愿的等她一辈子。
靳江站在那儿,直直地看着隔壁的方向。刘大娘在楼下见儿子愣在那里有些奇怪,顺着他的视线转身,心下顿时明了,没说话,叹了口气进屋了。
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过去两人在一起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她和刚才那个男生言笑晏晏的模样,过去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他再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
摩挲着她的照片,靳江居然哭了,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去世那时候,这是他第二次哭。
没和她接触过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她有多美好,他愿意倾尽一切来交换,但眼下,他已然没了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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