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张寒沉沉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一个陌生的老人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这老人是谁?他可不记得自己爷爷长这样。张寒再次细看,只见自己身在一个木制摇篮当中,身上包裹着的,是精美而柔软的布料,好像,还是丝绸。
他伸出双手一看,天呐!怎么会这样?
张寒的双手肥嘟嘟、肉乎乎的,通体洁白细女敕,像是洗净的新鲜莲藕。
那老人看见张寒的这般举动,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口中念念有词,但张寒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老人把张寒抱起,笨拙而机械地轻轻抖动。张寒感到很舒服,正想闭着眼睛享受,但是……慢着!自己怎么突然变成一个小孩了?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已经转世到另一户人家?可是为什么自己还带着前世的记忆?不是该喝孟婆汤忘了前世的一切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给他解释,于是,他开始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所古朴而简陋的房子,木质结构,风格仿古,透着一股浓郁的古香古气。房间里没有家电,没有电线,没有地毯。一张古朴的书桌上放着一盏一看就是古董的灯,黑乎乎的油静静地趴在灯里。
天呐,这是回到古代了吗?
或者,来到了一个贫困山区?
通过对四周和老人的观察,张寒已经确定,自己真是来到古代了。老人那头飘逸的夹杂着银白色的长发,还有老人口中他并不十分理解的语言,说明了一切。
在那片黑暗中时,张寒觉得活着就好。可是现在已经活着了,他却有点迷茫了。活着是好,可是以这种方式活着呢?
正在张寒想着这些之时,一名看起来不太老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身上背着一对巨大的斧子,满脸杀气,头发也是胡乱披着,像极了一名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背着斧头的人走进来看到老人抱着的婴儿,脸上的杀气顿时消失,反而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伸出手指逗了逗张寒的脸颊,这让张寒很是不爽。
不过不爽也没有办法,张寒现在只是一个婴儿。
逗完了婴儿,那名背着斧子的人和抱着张寒的人开始了激烈的交锋,张寒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是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产生了极大的分歧。激烈的争吵让老人的手臂变得更紧,张寒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了,他很想提醒一下老人。
哭吗?
婴儿不都是该这时候哭的吗?
张寒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哭过,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当成怪物。
于是,他开始哭了。
但是要让一个十八岁的灵魂莫名其妙嚎啕大哭,这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张寒又不是演员。于是,他的哭显得很奇特。在老人眼里,怀里的婴儿突然做出了一副哭脸,两只小手虚握着揉着挤不出一滴泪水的眼睛。
两个人的争吵戛然而止,目光同时集中到了张寒身上,然后哈哈大笑。
随后,老人把张寒放在木质摇篮里,两人又是一番交谈。
这就是自己渴望的活着吗?张寒心里苦笑,这是转世还是重生?是真实世界还是yy小说?他用自己肥嘟嘟的手掐了一下自己肉乎乎的脸,他感觉到了脸上轻微的疼痛。真的不能再真了。
活着,这他妈就是活着?不是应该躺在医院吗?
张寒欲哭无泪。
回想自己的一生,前十八年基本上都在学校中度过,在家里的时间也有一大半用在了与学校有关的事情上。本以为等自己考上大学了可以风花雪月,可以放浪形骸,可以随心所欲,结果还没进入大学自己就被车撞死了。这算什么事?
自己走的可是人行道啊!那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子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喝酒你为什么要开车呢?自己前一天被苏雯拒绝心里已经伤的够惨了,难道你还嫌不够,要再给我的身体来一遭?
现在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却是在一个婴儿身上重生。难道又要再来十八年那种暗无天日的操蛋日子?
人生啊,呵呵……
等等,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似乎有些不一样。这是一个古代世界,但是什么朝代呢?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看到金色巨龙还有神将。
这个世界有神?
作为一名受过多年马克思主义和唯物辩证法教育的社会主义大好青年,他从未相信过神神道道的各种宗教,对于各种灵异故事也只是呵呵一笑。如果这世界真有神魔,那么人类肯定早就完蛋了。
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他被宝马撞死之后异界重生,当他看到四条真实无比的金色巨龙,当他看到四名睥睨苍穹的强悍神将。他不得不信。
还是小平同志那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神魔,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魔!张寒竟然来到了一个有着神魔的世界!
既然有神魔,那么天已注定,张寒的这一生一定会很不平凡。
…………
…………
张寒用了很多天的时间渐渐接受了自己是个婴儿的现实。他尽可能表现得像一个婴儿,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该哭的时候……他还是哭不出来。尽管这些天来他被老人精心地照料着,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有新鲜的羊女乃,但他还是有些郁闷。
首先便是羊女乃的腥膻让人难以忍受。小孩子也是有鼻子的。他很想告诉老人这一点,但是两个世界的语言并不相同,他只好慢慢等待。
其次,他实在是太寂寞了。他的身体是一个婴儿,但是他的灵魂(如果真有灵魂这东西的话)是一个十八岁的成年人。他天天面对的,只有木质的摇篮;他所能看到的,仅仅是简单的木屋和粗糙的装饰。
寂寞啊,真他妈的寂寞!老子寂寞得像一朵烟花……
谁能来陪我说说话?谁能来陪我聊聊天?
还有这个该死的身体,这个初生的身体脆弱不堪,无法站立,甚至无法爬行。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要等多久?
张寒度日如年,度日如十年。
但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其实现在的情况比起在那个绝对的黑暗环境之中好多了。在那个绝对黑暗的世界,他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只有一个渐渐微弱的意识。现在,好歹有了光,有了温暖,有了心跳,有了身体。
快点长大吧!张寒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半年时间过去了,张寒终于能够慢慢行走了,这让老人很是高兴。这半年来,他几乎快要发疯了,一个躁动的灵魂被封锁在一个婴儿的身体上,这种难受可想而知。而且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世界自己的父母,照顾他的,只有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老人。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父母呢?把自己生下来的人呢?张寒天天盼着有一天一名漂亮的女子来到木屋中,轻轻地抱起他,给他喂女乃。但是这一幕从来没有出现。
张寒经常听到老人对着自己轻声低诉,虽然半年来他已经能够听懂一些词了,但对于老人所说的,他还是不甚明白。他只听到几个“皇帝”“大将军”“叛徒”之类的词。他开始暗暗窃喜,自己不会是皇子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重来的生命倒也不赖。
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开始拼命地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
拼命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从上辈子高三的拼命学习,到绝对黑暗之中的拼命挣扎,再到拼命游向光门,最后到拼命忍受孤独寂寞。可以说,拼命,是他这一辈子,不,是两辈子唯一的主题。
又过了半年,张寒已经能够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正在慢慢成长,他的手臂渐渐粗壮,身高迅速增长,力量越来越大。他已经能够自己走路了,这让老人惊喜得脸上的皱纹都折成了一朵花。老人不断地夸张寒:“真是天才啊!不愧是不群的儿子。”
他追问:“不群是谁?”
老人回答:“不群是你爹。”
“很厉害么?”
“和你一样,也是个绝世的天才。”老人说到这里时,总会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后便不再多说。这让张寒对自己的身世更加困惑。
不群?不群是谁?是自己父亲,那么自己母亲呢?
自从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张寒天天缠着老人说话。他觉得再不说话自己要憋死了,寂寞啊,谁能忍受无边无际的寂寞?为什么鲁滨逊在一个孤岛上会对一个足球有那么深的感情?张寒现在能够理解了。
在和老人的交谈中,张寒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名字:韩颂。
韩颂,很不错的名字。
老人对他说道:“韩颂,你的名字是大有玄机的,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你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液,但你要记住,你是最后一个身上流淌着高贵血液的人,你绝对不能死。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
韩颂(也就是张寒)问老人:“难道我是皇子吗?”
老人呵呵一笑,轻轻模了模他的头,什么也没说。
韩颂又问:“那爷爷,你是谁?”
“我不是你爷爷,我叫孟仁,你可以叫我老孟。”
“老孟,这是什么地方?”
“韩颂,这里是杏花村。”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叫中国的地方?”
“中国?没听说过。这里现在叫圣德王朝。呵呵,圣德啊。”
…………
…………
杏花村的夜宁静安详。
一天夜里,韩颂睡到半夜被尿憋醒。他已经一岁了,但是从来没有尿过床。自从学会了走路,他都是自己去上厕所。这在老人眼里自然就是不可思议的天才行为,但是对于一个事实上已经十九岁的灵魂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他拿起油灯,慢慢地向着厕所走去。
油灯的灯光昏黄,时不时地溅出一两滴滚烫的油。韩颂小心翼翼地举着台灯,走到了厕所,掏出自己那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家伙开始尿尿。这一年来,韩颂的身体长了很多,但是这个小家伙却像是睡着一样,从来没有长过。
韩颂用自己肥嘟嘟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自顾自说道:“快点长吧,小家伙。”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要使用它的另一种功能,还有得等。
他抖了抖身子,突然,自己的胸口散发着一明一暗的轻微光芒,他好奇地朝胸口模去,模到了一块黑色的玉佩。这是他从小就挂在脖子上的东西,以前也好奇地玩过几天,但很快就遗忘了。此刻,他胸前墨黑如夜的玉佩在油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韩颂好奇地将黑色玉佩握在手里,很快,淡蓝色的光芒消失了。他松开手,黑色玉佩又重新散发淡蓝色的光芒。
韩颂连忙回到房间,仔细研究黑色玉佩。
他发现,黑色玉佩只要靠近油灯的灯光就会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轻轻旋转玉佩,淡蓝色的光芒还会不断变化,淡淡的光芒照在墙上,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字符。那些自己似乎是汉字,韩颂觉得看到那些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却认不出那些是什么字。
好奇心上来了,韩颂怎么也压不下去。他知道,不弄明白这些字符他是睡不着的。他偷偷地溜进了孟仁的房间,从他的书柜上随意拿了一册书。
他把玉佩里淡蓝色光芒形成的字符和书上的字对照,果然是同一种文字。但是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呢?
韩颂只有一岁,虽然他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语言,但是还没有学过文字。完全不懂的东西,任你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有什么成果,尤其是在文字学习上。就像没有人因为看过几个阿拉伯字符就能学会阿拉伯文字。
韩颂在不断的努力和尝试中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找到了孟仁,强烈要求他教自己识字。孟仁有些喜悦,但更多的则是吃惊:“识字?你才一岁啊。”一开始孟仁是不想教的,他生怕韩颂这么小学不来,一旦对学习文字失去了兴趣,说不定以后长大了也不愿学习,这么早教他很可能是害了他。但是经不住一个白白女敕女敕的小男孩数十天的软磨硬泡,他很不情愿地答应了韩颂。
韩颂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字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不难的是文字的音很合口、说起来舌头不难受,不简单的是每一个字都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意思,一句话由不同的字组成,可以有无数种不同的意思。只有结合不同的语境,才能真正理解。
每天晚上,韩颂都会拿出黑色玉佩仔细研究,而白天就跟着孟仁不断地学习识字。这天下间能有韩颂这么拼命学习的人不多,而有韩颂那般毅力的人则更是少之又少。韩颂在绝对黑暗中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之中不知挣扎了多久,这才换来这个新生的生命。他的意志和耐心,早已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所能比拟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转眼一年过去了。
经过一年的努力,韩颂终于认出了淡蓝色光芒里的字,那是一篇很难理解的文章,似乎是一种武功,阐述的又像是一种宗教思想。韩颂对着淡蓝色的光字轻声了出来:
“天之慈,何曾与人?地之厉,可有害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以天地皆不仁,神魔皆不善。而世之凡人,竟以神为尊,以魔为弃,日奉神辇于门户,夜防诸魔于虚无。神魔皆道,而人独贵神而鄙魔。奈之若何,奈之若何?”
“……”
“世人畏我、惧我、避我,怕我、言我、辱我、羞我、憎我、伤我。我有何不善?”
“世人尊神、敬神、奉神、趋神、赞神、拜神、护神、爱神、祈神。神可有降福?”
“……”
“世间有人,乃有天地;世间无道,乃有神魔。奚以众人独伏地而拜神,冷眼利剑以驱魔?苍天何福?地府何辜?……凡物有不平则鸣,吾自不平矣,却何人知之?”
从字里行间,韩颂出了作者的那种不平之气。韩颂继续往下看,却已经是没有了。他将这些文字反复诵,再三深思,突然发现一行小字:“此真法煞气极重,常人不可修炼,若得之,宜付之一炬。”
真法?修炼?
韩颂眼前一亮。
他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两岁的婴儿,如果不找些事情来做的话,实在不知道如何度过这漫长的时间。韩颂之前也在想做些什么事情,现在竟然有一件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落到了他头上,他如何不惊喜?
韩颂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按照真法所说的开始了修炼。他没想到,自己用来消遣时间的无名真法竟然在这个世界凶名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