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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心里藏着事,上门帮忙婆婆做百日。她暗地里拔指头,算着丈夫归来的日子。按理说,三个月长安可以往个来回,但现在听不到春鸟叫。她不祥的预感象乌云压在心头而失去了笑容。
王婶进门就往婆婆那儿,她说“为了你的事,我上了庙,还供出了六斤油三斤米”婆婆说“哟,婶子,怎么让你添钱呢。不是说好了,先把钱拿去再说的吗?”王婶说“那佛人,他闷着个嘴不轻易开口。不象我快言快语的。我说了,孩子叫王莽,你给算算吉祥。可不要胡说呀,人家这名是爸爸启的,爸爸丢下名上京城失踪了,三个月了,还不见还。你猜怎么了。”婆婆说“我怎么敢猜,”王婶说“他说那个莽字不能带虫字,带上虫字就不吉祥了。带虽也是蟒字,但那蟒不是这莽,象龙又不是龙,是大虫。”婆婆说“他爸爸走的时候只是口说了下,也没写下,指望他今天回来的。那晓得,过了三个月了,见不影,听不到音。他没写下,就按大师所说的不要虫字边的莽。虫边多不好。我儿是龙不是虫。媳妇,我也不识字。那莽字是怎样地写?”媳妇说,我也不会写。刚说完就哟开了,说“会写字的来了”婆婆往门外一看,二伯王弘同儿子王音上门来了。
王弘进门就说恭喜,还拧了两斤干肉。他是王禁的弟弟,王禁早年在长安闯天下的时候,王弘在家陪着父亲守田地那份产业。同王禁的风流性格不同,王弘生活自律,夫妇两人生育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象王禁有四个老婆,生养了十二个儿女……父亲归天之后,王禁举家迁到长安。王弘则在乡里整理旧业。乡村宁静的生活很适合王弘的性格。他也把这宁静的作风传给后头跟着的青年,他就是儿子王音。父子俩在乡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指望过到生命终结之时。这一天改变了父子的生活,京城捎信叫他父子两举家到长安。皇后王政君还把二伯封了爵位了。按照皇后透露给史丹的说法,“我舍不得父亲老了,舍不得父亲想念亲弟弟,舍不得相依相偎哥弟情深。因而,封给唯一的亲弟弟爵位,算是送给他的一个大寿礼。近几年,父亲身体况愈下。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
婆婆见王弘进了门,问了声好,又说“他二伯,你何必多礼呢!”
王弘望了婆婆一眼转面对媳妇说,公公上京城去了,家里仅婆媳俩,事可就要多担些。
媳妇说,大爷在京城离我们远,我听二爷的话,这里不是在帮衬着嘛。
王弘又问,王永在家吗?
媳妇眼圈一阵红,说,上京城去了。
婆婆见二伯王弘问媳妇这事,暗地里用手向他摇了又摇。王弘见了终于明白也就不吱声。他骂开了。骂王曼糊涂,怎么可以在生养的时候丢下媳妇上京城去呢?骂过之后又说王永,怪他不该独自一个人上京城去找父亲。现在虽是和平年代,但去年大旱之后,天下乱得很。现在倒好,一个丢了没有踪影,另一个去找也把自己给找丢了。他又对婆婆说“王曼执意要去,怪不得你俩。侄子当中,数他性格急,行事象慌脚鸡”婆婆说“是你的侄子,你晓得的,他的脾气。早上的事,巴不得晚上就成。聪明人的想法想过了头。他是借祝生日机会,去到皇后那儿探探,想把王永送到京城去读经书。象你的哥哥王禁一样谋个一官半职的,立家,撑撑门面子。”
二叔王弘说“想法倒是不错,可惜那个王永有那个天分吗?再说了,年龄也大了点。指望读经书谋官恐怕不行的。”说时,他走到婴儿摇床前。他望着小不点,逗开了。王婶与婆婆在边上说,世上只有“老小之间的交流人间的真情”婆婆说“他不老的,也就六十八,从精神上看,他还不足五十呢,”
说“在孙子辈里,除了王永就要算你了。你生下就遭遇难了……天有难,西川遭地震了,。家有难,你的爸爸失踪,不知是死是活。这还不算,你的大哥哥找父亲,把自己也给找丢了,一对父子,一对影子。你的母亲,你的大嫂,终生都将对着镜子找人了。家族里也有难。我的父亲,即你的爷爷,在京城病重,这次恐怕活不了啦!我得举家往那去哩!”
百日婴儿王莽见了个长着大胡子的人,开心的笑开了。那童贞的笑,灿烂如朝霞,伴随着唔唔欲语。手在空中划,脚向上踹。
王弘开心地笑。“他倒乐观,笑得可爱。读经书兴王家这门就指望你了。小家伙,你行的!答应我,再给一个笑。”婴儿王莽真的给了个笑,笑时的格格声。感染着王弘,他说“侄媳妇侄孙媳妇,过来看呀。你见他是多么活泼有力。”说时,他从口袋里掏个盒子,他把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个玉佩。递给婆婆说“哥哥也不在,去年音儿上京城去看你公公的时候,带回来托附我。叫我亲自挂到他的脖子上。他还说了。男孩子就叫莽,女孩就叫巨君。”婆婆说“他爸爸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恐怕是父子俩早已商量好的吧?这就怪了,一个远在长安,一个远在王家寨,两人给孩子启名字,怎么就暗合了呢?这孩子,莫非带着天命来的。做为女人,我可不喜欢有大命运的人。弄得福寿不全的。女人生养孩子就是成功。其它的事不管的。不晓得这名字如何写。要上神庙的。今天,依照风俗要请人写的。但二爷爷在这,托爷爷写,再合适不过了。”王婶听说写名字,从里头探出头,先打招呼,后开口说:
“孩子二爷,昨天我去问了大仙了。说那莽字要除掉个虫边。那样才吉祥。”王弘说“本来就没有虫边,怎么去?大仙比你们来得快些。莽,是坚忍,是火烧不尽的草。莽,莽苍,辽阔,心胸扩远。莽,你求胜时难免莽撞,”
王弘在怀里掏出块手帕。他把那手帕铺在桌子上,用手小心抹来抹去,抹平整。儿子王音。早已在边上把笔侍候在旁边。那莽字,集中了他人生所有艺术精华,‘卄’头厚重而端庄。腰身‘犬’似龙似蛇似妖,下头‘廾’支撑象大地。仍随起风起云。叔叔与王婶交头,说“亏二伯能写,把儿的性情一下子写出来了。”王弘并不吱声,在“莽”字下,又写上“巨君”二字。婆婆说“他那里有两个名?他说一个名给女儿的。他又不是女儿身,占两个名?王家有把‘君’入名的门风。皇后叫政君,皇后姐姐叫君侠,接下来两个妹妹,一个叫君弟,一个叫君力。接下来一代,君字入名搁后头,叫巨君。可惜,这位出世的是男儿。巨君名也就不用了吧?他大伯,你说呢?”王弘说“我总觉着这孩子出生一系列的事表明他是个不平凡的人。‘巨君’名不能丢弃,他一定同皇后有着某种默契。你我都看他不出。‘巨君’是他的字。名是名,字是字,不要把名字,当成一个东西了。”
王婶开始为王莽洗百日澡了。她小心地把藏在篮子底下的包着药草抖开倒入木盆里。药草味在房子里漫开了。婆婆说“好香的药,我仅认得那味黑色的陈茶叶。其余的,没有一样我认识的。”王婶边说边在里头拣,递给婆婆看“这是‘金银花藤’,这是‘蛇不过’,这是‘千里光’,这是‘老茶叶’,这是‘见风消’。这些都是下火的”母亲说“王婶不愧是半神仙,这孩子火气就是大。火大伤身子哩!”
小王莽在澡盆里拍得水花四溅。在百日的世界里,澡盆是他的海,是他快乐大世界。他在盆里认识水,也认识过去在肚子里水世界。王婶与婆婆对望了下,说“这家伙。我看他将来是个翻江倒海的人物。”婆婆说,他能翻到那。姑姑是皇后,将来堂兄做上了皇上,难道还想翻自己,翻天不成?”
这时,只听一声嚎哭,小王莽仰翻不能爬起。一口水堵着他的嘴,也把哭声堵上了冲不出。待他吐出水,哭声也是哗哗地往外流。嫂娘哟哟地助着小王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