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新王莽 大哉射礼

作者 : 风马牛行

王莽去的时候,匡衡正擎着灯在牛皮地图在找圈地。他见三个儿子围着父亲,恭敬如神灵。那灰蒙蒙凤凰灯,映出方寸的明亮,在地图上移过来移过去,忽而在上,忽而在下,忽而停驻一点不动。一眼望不到边土地,在羊皮图上变成了个小黑点点。标注小得可怜,不把眼擦擦,不将身子就近,看不清那点点。这么个小叮点,居然有那样的价值,把三个孩子惊吓得口都合不拢。

王莽被这景象感动,停下脚步。他把这当做一幅动人的父子情深的版画来欣赏,来感悟。他有心倾听着老宰相艰辛奋斗史,宰相对儿子讲述象是在传承家风,化贫穷为自强,自强不息的起家史象是对王莽说“只有自穷,没有贫穷”。

儿子们听着故事象是假的,象是艺术的夸张,象一曲预先设计好的大团圆戏剧。而父亲的倾诉象是嘴嚼先苦后甜的苦瓜。王莽感动那贫穷故事,可怜自己的影子。

匡衡把贫穷的旧事和着泪水全吞在肚子里。大丈夫打月兑牙往肚子里吞。文人居然有这样的狠劲,使王莽刮目相看。

他那枯死了的手在羊皮地图上走了个东西南北。边移边说“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几个儿子惊讶地对望,相互提醒记牢,父亲说完之后,相互提醒记住了吗?他们更加的一头雾水。

王莽惊讶匡衡巨大的能量。摆月兑贫穷是巨大的誓言,巨大的自觉,巨大的原驱力。是他人生巨力发动机。

那“贫穷”制成的原驱力给他带来的是巨大的财富。他积攒的土地就象量度他成功深浅的尺子。当今社会,金钱是用土地面积的大小称量的。而我同他一样是以“摆月兑贫穷”为驱动机。他的财富是土地,我的财富能这样庸俗吗?

我有高贵的血缘,太后姑姑的慈爱所创造的财富,是他们几代人所难以企及的。血统是无形财富,是土地有形财富所不能相比的。血缘是不能创造的天生,血缘决定了天命。你们憎恨运气。运气就象向人招手的婊子,她不是看你的脸而是看你的钱袋子的斤两。”

三个儿子把父亲的故事概括为“凿壁借光”

大儿子说“父亲就象聚财的狂人。地多,多得象块尿布”

二儿子说“你莫清高自许。你有父亲那样子吗?你有他老人那样的知识?你有他老人那样的才华?白手你能起家吗?他不靠天,不靠地,经书在他手里成为掘金镐子,你做得到吗?”

三儿子说“大哥读经书读成知识,我读经书读成伦理。因而我比你们俩都懂事,但从来没有象父亲那样读出了理想,读出了为人行事的方法。是经书帮助他聚集那样多的财。”

匡衡见三个儿子在论争,说“时间留给我要做的就是死,我要善终。我把土地都交给你们了。为了你们,我把身家都霍出去了。”三个儿子不理解父亲的话,一时沉默对望。

大儿子打破沉默,说“我们要继承凿壁借光家风。”

小儿子对借光之说存疑,说“借光?偷光?偷光来得切实些,更能体现父亲的自强意识。”

二儿子说“用夺光更能体现不惜一切的狂劲儿。”

“不是夺,不是抢,也不是小里小气的沾光。而是君子式的光明坦荡。”

“你们把经书读多了点,说话行事总是遮遮掩掩”

“你们论争,家风跑掉了。难道摆月兑贫穷是错误的?贫穷把人变成了鬼,谁也不会同情你。而财富引来是非,引来嫉妒,引来陷害。这些魔鬼们扮成好人,哄着你,对你恭敬有加。”

王莽听不清谁跟谁抬扛,推门悄悄进来了。

四人不约而同的扭头,见是皇后侄子王莽,也都一起过来招呼这个很少上门的客人。

王莽把有人找他拚命讨要土地的事回避了。直接入正题,邀请老宰相主持大射礼。

匡衡说“是件积功积德的大好事。大射礼,只有我们这些依赖土地失去野性的人才把射箭做为训练野性的体操。生活在马背草原人没有这样的礼仪。训练谦让,训练野性,这是大射礼的精髓。参仪的人应以年轻人为主。你叫大司马提个大名单。”

王莽说“孔光草拟了个。你看看如何。”

匡衡说“不错,照顾了朝廷各宗亲,平衡有术,不愧是个老儒士。读经书与不读经书的,区别大得很”

王莽指着大名单说“还有一点没有顾及。光顾着少的,把老的给排挤掉了。若想把事办完美,应把老的也囊括在内,让他们有踩昔日风光的感觉,有时光倒流之感。这也是关爱,也是传承。”

匡衡说“让少的有主角之感,让老的有主动退位让贤之慷概。你拟的名单遵行的是自然律令,而不是人为的主观。象到时节就轮的季节那样来得自然,让人不知不觉。”

他俩这里说的时候,孔光被人喊了过来,推门进来就说“名单琢磨得如何?”,两人都说无可挑掦。

孔光说“恐怕是当局者迷。你俩帮我换位想想,女婿鄄邯列入名单,那就把鄄丰的名给撤下来。父子俩在那样的场所齐上阵,叫外人看着,觉得朝廷象是个家。把国礼办成了家礼。”

匡衡说“你这话说的不着边际。国就是家,是个比喻。家也是国,也是个比喻。两者不同、但又关联。让呆子去想去吧。丰儿不去,就叫马宫去”

王莽说“马宫是谁。我不认识”

匡衡说“不认识就好,这说明选对了。是大射礼,而不是射礼。千万不要把那个大字给丢掉了。应该体现五湖四海包容性。他是个陪衬的棋子儿。就象水墨画里头的空白,那也是画的组成部分。”

王莽说“是占着坑不拉屎的那种?”

匡衡说“这话说得粗俗。至于画中的空白部分的价值由你去想。行朝政也是行艺术。大管理家都是艺术家。空白是你的材料,全靠你如何使用。”

王莽说“为了实现大伯的宏愿,我热心办这事。上头联着下头纠缠难理,一头热一头冷,真的很心烦。事至此,也就一古脑子地办下去。不管有多大压力,我都要尽心尽力办下去。那天在射礼上你会看到了我办的大射礼的独具一格。不仅仅展示军力,展示朝廷势力。还要向内部传达不容说否的铁纪律。”

匡衡说“按规矩,射礼上少不了你们兄弟们的表演,你打算如何展现?”

王莽说“我告诉他们,一定要把平时的爪子都收藏起来。我们的叔叔们做得够好的了,但还是遭到强烈的非议。拿大伯做比方吧,他老人为朝廷做了一件又一件得人心的大好事,但得到了什么?人死之后,还遭遇弹骇,差一点把传代的爵位给丢了。”

孔光说“是这回事。黄河泛滥好不好。王凤找人修了。今年的雨水比去年还大些。今年为什么平安无事了呢。还是王凤那次发死狠,才把坝堤弄成稳如泰山,但自已确风雨飘摇。”

匡衡说“王凤之后王音不亚于他。他把权收得更加的紧。郡国的相位都是他指派才放心。照常理,朝廷风调雨顺些,但你们见到了。乱子越来越多。”

三人一时无语,只听窗外传来读书声“大哉,死的礼仪放光明。大哉,光明,你把大地映了通透”

王莽说“这个疯子又喝多了,明天我还准备叫他做首词赋呢,你俩说,还要不要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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