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奔出清月庵大门,黎敏再也跑不动了,他失神落魄地跌坐在路边的土坎上,抚模着被法定师父撕破的衬衣,不禁伤心地悲咽起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空了,你来得正好,快陪我去留守站。”法定师父在师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了看手上被她撕下的黎敏衣服的碎片,抹了一把老泪,狞笑着说:“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看他还敢抵赖到哪里去?”
师姐故作糊涂地问:“你去那里干吗?”
“我去告这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小子,看他还敢不敢再来骚扰善淑?”
师姐不禁暗吃一惊,一旦师父真的去了留守站,也许黎敏将跟好不容易考上的军校失之交臂,甚至成为第二个聪福,被部队开除军籍。
“师父,你大人大量,我知道这只是你一时的气话,说说而己。”师姐企图想化解法定师父的怨恨,让她平静下来。
“不,我想好了,今天我一定要让他得到教训,否则他还以为我们出家人好欺侮。”
“他欺侮我们了吗?”
“他调戏了善淑。”
“这不可能。”
“我亲眼看到的,要不是来得及时,事情将不可想象。”
“有那么严重吗?”
“能不严重吗?两人都已抱在了一起。”
“师父,你别冤枉黎敏,他没有。”一直哭哭啼啼的善淑,这时连忙申辩,“当时我正咳嗽不止,是黎敏出于好心,为我捶背。”
“空了,你听到了没有?不打自招。如果没有那种关系,他们能这样亲热吗?”
“师父,你不是不知道,平时黎敏对我们都客客气气,尊敬有加。师妹生病了,他关心一下,我想这很正常,并不过分。”
“我说空了,那个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怎么帮他说起话来了?”师姐的态度,让法定师父很不高兴,“这是他善于伪装,骗过了我们的眼睛。”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他很诚实。”师姐并没因法定师父的反感而放弃劝说,“师父,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去告他,你想过后果没有?”
“什么后果?”
“一旦部队领导相信了你的话,他将受到处分。”
“这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惩罚不是目的。就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们也应原谅他这一次,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法定师父仍骂骂咧咧。
“还有,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最大的伤害,我看最后还是师妹,还是清月庵。恐怕到了那时,师父会后悔莫及。”
“何以见得?”
“人言可畏,人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会越传越复杂,越传越离谱。”
法定师父老奸巨滑,不是傻子,知道空了说的是事实,并不是危言耸听。军人和尼姑毕竟是两个敏感的字眼。
“请师父三思。”见法定师父的口气和神情有所缓和,师姐连忙趁热打铁。
“依你说,我不能去?”
“是的。”师姐肯定地点了点头,“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如果他不肯悬崖勒马,再来勾引善淑怎么办?”
“不可能。”
“为什么?”
“他终有离开的一天。”
“他刚当兵不久,离走的那天还早着呢。”
“不,他很快就要走了。”
“走了?去哪儿?”
“他已考上了军校。”师姐本不想在法定师父面前把这事说出来,但为了能打消她的顾虑,她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刚才他首先找的是我,是我告诉他师妹病了,他才上楼来的。”
“你说的这一切可都是真的?不骗我?”法定师父将信将疑。
“骗师父,徒弟没有那个胆子。”此刻,师姐尽量拣动听的话给法定师父戴着高帽,以便讨她的欢心,不再追究黎敏。
“只是便宜了这小子。”法定师父果然平静了许多,心有不甘地嘟囔了一句后,便转脸对善淑说:“看在你师姐的面上,我可以不再跟他计较,但愿他能幡然醒悟。希望你也能好自为之,不让师父整天为你提心吊胆。”
“我一定听师父的话,不让师父失望。”善淑哭着说。
“一个人犯了错不要紧,只要能改正。就拿你师姐来说,当初也曾执迷不悟,犯下大错,后来听了师父的话,她才渐渐改了过来。现在她六根清净,一心为佛,就做得很好。”
师姐在一旁不无尴尬,心想:“悔不改当初听你的话,生生扼杀了和聪福的爱情。不然,人生也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但师姐终究没有将心里想的说出声来。
把师父劝离后,师姐便回到厨房。厨房里热气腾腾,她正在给善淑熬粥。
师姐掀开锅盖,拿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然后盛了一碗放上糖,用小竹篮盛着,又来到楼上。
“善淑,起来吃点东西吧。”师姐走近善淑床前,轻声地呼唤道。
善淑睁开无神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说:“我不想吃。”
“吃一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哪行?你看,师姐给你熬了红枣粥。”师姐温柔地劝说道。
“我吃不下。”
“不管怎样,你好歹都要吃一点。”师姐扶着善淑,有意激将道:“师姐为你辛辛苦苦地熬了半天的粥,你总得对得起师姐,好歹尝一尝。”
这一招对善淑没用,她实在没有半点食欲。
“师姐,刚才你跟师父说,黎敏已考上了军校,这是真的?”
“是的,他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
顿时,善淑只觉得衰弱的心强有力地激跳起来,苍白的脸颊浮上一片红晕,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那是喜悦的泪,激动的泪,祝福的泪。
“他终于心想事成了。”善淑泪眼朦胧,已消失许久的笑容重又挂在脸上。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竟会使师父那么生气?”师姐问。
“我已说过,就为了捶背。”
“你和黎敏到底有没有那种事情?我发现,他对你的感情确实已不一般。”
“师姐,我们是出家人,这是不可能的。”
“在师姐面前,你就不要再躲躲闪闪,吞吞吐吐了。师姐是过来人,你现在所碰到的一切,正是师姐当初在佛顶山遇到的。不瞒你说,师姐有切身的感受。”
“师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