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上午那个刚刚登记完的犯猥亵罪的人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人们饭后的谈资。
我们一行新入监的出晚饭后回到了监舍,报完数后,值班班长一声令下“放便了!”,一群人做鸟兽散,“呼啦”一下子拥挤着跑向卫生间。卫生间,在监狱里不仅仅是拉屎、撒尿的地方,最重要的还是监狱里规定的指定吸烟场所。狭小的空间里很快的就被烟雾所笼罩着,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旦打开窗户,就会看见一条白龙冲天而去。有些值班的班长很是操蛋!为了作弄新人,在集体“放便”的时候不让打开窗户,人进去了眼前雾蒙蒙的,几乎不能视物,尿骚味、屎臭味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人呆的久了,会有一种窒息感。我是个“瘾君子”,向来把吸烟看成是人生中的一大乐事,每每一缕青白色的烟雾从鼻腔进入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的毛孔舒适得全部张开,惬意之极。可面对如此的吸烟环境,吸烟的快感消失了,“放便”的时候只是匆匆进去方便一下,马上就逃之夭夭了。
我从卫生间匆匆地折了回来,走到值班岗桌跟前整理着上午登记完的《入监登记表》。宫本强皮笑肉不笑的走过来打着招呼:“呦!忙什么呢?龙秘。”
龙秘,这个称谓让我十分的不舒服!监狱里把替政府抄抄写写的犯人叫做“黑秘”,意思就是见不得光的秘书。因为监狱里有规定不允许政府干部指使服刑人员替自己完成分内的工作,一般情况下,被科室的人或是监狱领导发现了正在为政府干部抄写材料的犯人都是要被关禁闭的,俗称“押小号”。“押小号”是要扣犯人的有效分的,而且还要被踹到别的监区去(调离本监区)。到了新的监区,一切都要从头来过。这样如此一来二去的,耽误了挣分减刑。
“没什么,整理一下表格。”我没抬头,手头也没闲着,继续整理着。
“听说上午登记了一个猥亵的?你把他的登记表拿我看看。”宫本强弹了弹烟灰说。
我从整理好的《入监登记表》中找出了那个猥亵罪的登记表递给了宫本强。宫本强接过登记表翻看着,嘴里还念叨着:“张强,男,1949年7月25日出生,57岁,西吉市桃花香桃花村人。有期徒刑六年,刑期起止是25年3月16日起至211年3月15日止。犯罪事实,嗯,犯罪事实得好好看看。犯罪事实:25年2-3月期间,罪犯张强借看护外孙女之际,趁人不备,多次抠、模其外孙女的****。3月12日中午,被提前回家的女儿撞见。其女怒不可诉,将其告上法庭。操他妈的!真他妈的是畜生!”
“啪”地一声,宫本强把登记表摔在了岗桌上,回头大声喊:“张强!”。没人应答,从卫生间回来的人见宫本强愤怒的样子,很是吃惊,诺诺地指着门口说,张强在卫生间抽烟呢。“去!给老子把他叫回来!”宫本强大声喊道。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声音高声喊着“张强,张强,宫班长叫你呢。”
张强闻声,慌慌张张地从卫生间跑了过来。站好,头微微前伸,脸色卑恭,两只眼睛献媚地弯成了两道弯。
“宫班,你叫我?”
“张强,你挺厉害呀!”宫本强压着怒火,语气没有先前那么愤怒了“来,跟老子学学你是怎么猥亵的?都模哪了?”
张强一愣,见宫本强的脸色无他,悬起的心稍稍的放了下来,继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没模哪,就是扣了一下那个部位。”
“什么感觉呀?很刺激吗,舒服吗?”宫本强冷冷地讥讽着。张强仍旧没意识到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嘴角边荡漾起猥琐的笑意。宫本强见了,怒火中烧,猛地抡起巴掌,“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见了,心里暗暗叫好,打得好!对这种猪狗不如的人就应该痛下杀手。张强吃痛,用手捂住了半边脸,脸上刚才浮现出的笑意僵住了。“啪”的又是一记反抽,另外的半张脸迅速的浮现出五个红红的指印。
“操你个妈的!你还有脸笑?******B的,连自己的外孙女都不放过,你说你不是畜生是什么?如果你姑娘没发现,你不是还要****你的外孙女?嗯——,你说是不是?嗯?!你家的祖坟是不是埋在了猪圈里的,******的!”宫本强指着张强的鼻子骂道。
张强低着头,眼睛不时地上翻,观察着宫本强的脸色。这时他明白过来了,宫本强不是拿他的事儿来说笑他,而是对他的行为深恶痛绝的,否则不会对自己下狠手的。宫本强看见张强用眼睛瞄着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又是几巴掌。张强不敢动弹,只有乖乖地站在那里让宫本强打耳光。因为他明白,自己要是躲避势必找来更为猛烈的打击。嘴角慢慢的流出了红色的血液,张强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嘴角,露出了两排有些发黄的牙齿,上面沾满了红色的血丝,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看见张强挨打的模样,心中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忍,心想,这是何苦呢,干嘛要做那见不得人的龌蹉的勾当!俗话讲,可伶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张强做出的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儿难道不让人痛恨吗?我是不崇尚暴力的,但看了宫本强收拾张强这种人,内心说不出的痛快。
宫本强发泄完了心中的怒火,心里十分的痛快。看着面前一脸的苦瓜相的张强,很是烦躁的挥挥手:“去去去,到墙边站着去。”张强低着头站到了墙边。宫本强则哼着小调转身走出了监舍。
王勇睡足了午觉,伸着懒腰进屋了。见我还在给新人登记《入监登记表》,走上来问:“还有多少了?快登完了吧?”
“来了,王班。快乐,还有四五个人就完事儿了。”我站起来和王勇打招呼。
“你先歇会儿吧。我让他们先练习练习《改造之歌》,你到卫生间去抽根烟去吧。”王勇对我说道。
我道了声谢,来到卫生间抽烟。这时的卫生间是最干净的了,大小便池子被擦洗的干干净净的。窗户上的玻璃被寒冷的冬季勾勒出许多幅迷人的山水风景画,有两扇窗户四敞大开的,外面的新鲜空气不断地涌进来,像是涌进来一团雾气。我靠近窗户站住了,伸出手把窗子轻轻地合上,留着一条小缝隙,否则外面的寒风会令你浑身打冷战。掏出一根烟点着,凉爽的空气随着嘴里冒出的烟进入到我的鼻腔,令我的神智清新了很多。我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屋里,在王勇的带领下,新犯人们又唱起了《改造之歌》: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特殊学校,歌声嘹亮。高唱五星歌,阔步向前方。彻底改造世界观,树立新理想。
透过窗户,我看见蓝蓝的天空中飘荡着几缕白云。白云慢慢地飘出了我的视线,耳畔传来的歌声让我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彻底改造世界观,树立新理想”,说得好听!俗话说:“十年树人,百年树木。”我念了十五年的书,可结果呢,还不是照样进了监狱。但凡进监狱的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无论是价值观还是世界观都有已经形成了,如何还该得了。这就好比一棵树,等树长大了才发觉它长弯了,才想着应该用夹板儿夹住,以此期待着它能够变直。可能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么浅显的道理,国家难道不知道吗?不会不知道的,可为什么还要提出所谓的“改造”呢?可能是我的视角低,境界不高的缘故吧,我想不明白。
我扔掉手中的烟蒂,重新点了一根。时间过的真快啊!还有一个来月,又要过年了。也不知家里妈妈和妻女怎么样了?在集训队的这些日子里,我的头脑中一直紧绷着一根弦,那就是不给值班班长他们收拾我的机会,我的一言一行都要是十分谨慎的。我很少会有像现在一样比较空闲的时间来静静地想一些问题,想一些事情,想一些自己想念的人。
“小别月半,触目冰花满。年少轻狂不知事,惹祸上身梦断。身处楼阁无凭,冀图回归无望。同林鸟散情殇,渐行渐远渐惘。”
望着天空飞纵即逝的鸟儿,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看看身上穿着的斑马杠,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够把它月兑下。凡是进监狱的已婚罪犯,他们的婚姻很少有圆满的,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前脚进监狱,女人后脚提离婚。一个个活生生地见证着一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虽然和妻子的离异是我主动提出的,但还是有些被抛弃的伤感。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从门外面探进头来:“唐龙,王班叫你。”
我听了,马上丢掉手中的烟,急忙回到了监舍。王勇见我回来了,没有责备我,可我仍是抱着歉意对他笑了笑。
“唐龙,你接着给他们登记。完事后,才抄几篇政府干部的学习笔记。”
“好的。”我答应着就座,伸手拿了一份《入监登记表》,看了一眼花名册叫到:“路飞扬。”
“到!”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从铺上飞快地跳了下来,快步走到我面前。我知道,这时候无论是叫谁谁都十分乐意的。因为长时间的盘腿码铺,两条腿都码得酸酸痛痛的,巴不得有机会下铺活动活动呢。
我头不抬眼不睁的问:“什么时候出生的?”问话时,早已飞快地再性别一栏写上“男”子。
“1981年6月,6月几号忘了。”
我抬起头,十分的诧异。自己的生日都能忘?路飞扬见我瞅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
:“我记得我的农历生日,是五月初九。我们那一般是不过阳历生日的,所以记不住。”
我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那你还记得你的身份证号码吗?”
“我小学没念完,哪里还能记得身份证上的号码?”我听了路飞扬如此回答,没辙了。面对王勇,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
“王班,你看这怎么办?总不能瞎写吧。对了,判决书上应该有他的出生日期。要不把他的判决书拿来?”
王勇冲我摆摆手,“判决书!?政府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给你的。这么着,你先空着,回头我和政府干部说。”
我不满地嘀咕着:“咱是替他们工作。资料还不给提供!不就是一份判决吗,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吗?”不满归不满,毕竟还是牢骚,活还是要干的。我只好先空着,接着问。
“什么罪名?”
“盗窃。”
“原判几年?”
“十年”
“有前科吗?”
“有,3年判缓一年,在看守所里服的刑。”
十年!这小子得偷多少钱哪?“你偷的全是现金呀?投了多少?”
“我没偷钱,我偷的铜和食杂店的烟呀酒呀什么的,总共打价打了一万三百多块。”
听到这儿,王勇插话了。“妈的,一万多块顶多就判你个三年。凡是盗窃罪,基本上就是按三千块一年判的,累犯最多加你三年,不算你数罪并罚,你满打满算才六年,怎么判了你十年呢?你小子是不是没说实话呀!”
路飞扬也苦着个脸万般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呀。我还上诉了呢,可维持原判,说是什么有个司法解释的帽子给我扣上了。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
“你偷的烟酒之类的是在哪里偷的?作价多少?”我问道。
路飞扬挠着脑袋回忆说:“一共偷了十多家,打价打了九千多。”
“铜呢?你是在哪里偷的。”王勇接着问。
“在西吉市的名人广场上偷的。”
“放你妈的屁!名人广场上哪里来的铜?”王勇粗鲁地骂着。
“真的!王班。我骗你干啥。我把名人广场上的英雄铜像给砸吧砸吧卖了。”
王勇听了很是激动,站了起来,走到路飞扬的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哎呦喂!原来平民愤的英雄是你呀!”我听王勇这般讲,知道肯定有故事,急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勇这才踱着方步绘声绘色的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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