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上暝烟低 8浮烟之战

作者 : 墨陵倾

乔氏是第一个发现唐绯衣失踪的人。她梳妆打扮完毕见唐绯衣迟迟未出现,忧心地领了丫鬟去唐绯衣的居所,不想被她发现秋儿昏睡在唐绯衣的床上,而唐绯衣不见了影踪。

她慌忙让丫鬟去请唐经天过来,谁知唐经天正忙着招呼客人抽不开身,那丫鬟倒也机灵,又去找了唐如瑟过来。

唐如瑟比乔氏镇定许多,先是弄醒了秋儿,问清了来龙去脉,又劝慰了一番乔氏,保证会尽力寻回唐绯衣。

关于唐绯衣突然失踪这件事,唐如瑟的看法是有人趁今日唐家堡忙碌的机会掳走了唐绯衣,至于这个人是谁,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唐如瑟径自走入唐聆儿房里,唐聆儿正对镜梳妆,一见来人是唐如瑟,喜上眉梢,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娇声道:“六姐今天怎么突然来找聆儿了?”

唐如瑟倏然伸手擒住唐聆儿的手腕,微微用力,冷声道:“你今天早上做过什么好事?”

唐聆儿一时怔住,竟忘了挣月兑,满脸茫然道:“六姐在说什么,我……我实在听不明白,我才起身不久,一直都在房间里梳理。”她一说完,她身旁的丫鬟连连点头。

唐如瑟凝视了她半晌,才甩开了她的手腕,冷然道:“你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希望再有元法寺的事情发生,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听到元法寺三个字,唐聆儿转瞬变了脸色,微微颤抖的身体显露出她心中的害怕。

“聆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唐经天的正妻秦秋踏入唐聆儿的房间,神色关切地拉过女儿的手,见女儿摇了摇头,才转向一旁的唐如瑟,温和地笑道,“如瑟也在,可是来找聆儿的?”

“四婶。”唐如瑟朝秦秋行了一礼,淡然道,“我与十三妹说完话了,如瑟还有旁事,就不打扰四婶与十三妹了。”

“六姐……”唐聆儿动了动唇,还想追上去挽留住唐如瑟,被秦秋一把拉住,她不解地看向娘亲,“娘,我……”

“你这孩子做事太冲动鲁莽,不过,有一点你大可安心。”秦秋望向唐如瑟离去的背影,眼底深色隐现,“元法寺的事情,你六姐是不会说出去的。”

四月的日子过得甚快,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浮烟之战的日子。

浮烟山,距离洛阳县城约莫一日的脚程,是城外最高的一座山。

浮烟山可谓洛阳一景。东有翻云峰,破入云霄,其上有瞰海台,每每日出日落时登台可一览云海翻腾,流霞明灭;西有覆雨峰,比翻云峰略矮,峰顶的一侧斜向下突出一岩,阔尺许,长丈余,凌空辟雾,故有凌虚一渡的美称,峰崖之下有一上清池,传说上清池是聚九天银河之水而形成的,深不见底。

浮烟山的出名,不单单因为它的景色奇秀,更是因为武林中的两个人——叶知秋与沈枫泽。

十八年前,观澜楼与逐影楼为争夺“天下第一楼”的头衔,相约在浮烟山的翻云峰顶一决胜负,时任两楼楼主的正是叶知秋与沈枫泽,两人俱是武林中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顶高手,便如浮烟山东西双峰对峙,互有所长,秋色平分。

叶知秋与沈枫泽在翻云峰顶大战了三日三夜,未分胜负,于是两人约定明年的今日再上翻云峰顶一决胜负。

但两人的武功实在太接近了,明年、后年、大后年……一直都是同一个结果——平手。

十二年前的四月三十,是他们第六次决斗的日子,他们再度棋逢对手,战成平局。也许是厌倦了两人永远在同一水平线上无休无止的争斗却始终分不出个高下,沈枫泽提出了一个建议,他们休战三年,并在接下去的三年内,两人各自找一个徒弟,将一身的功夫倾囊相授,让他们的徒弟代替他们赴这场持续了六年的浮烟之战,而叶知秋也同意了。

于是,在九年前,两个孩子分别代表观澜楼与逐影楼开始了她们人生中的第一场决斗,而让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决斗也持续了八个年头。

今年的四月三十,正是那两个孩子浮烟之战的第九年。

那两个孩子,正是顾晚凉与沈菱歌。

四月三十,破晓。

第一缕晨曦洒在翻云峰顶的时候,顾晚凉微微睁开了眼,入目的是染着艳红色丝边的云霞,随着天边曙光变幻着绚烂的色彩。

清晨山顶的空气多是带着湿润的水汽,透过衣裳沁入肌肤中惹来丝丝的凉。随着顾晚凉轻浅的呼吸,一团团细小的白雾腾起又消散。

她习惯于每年决战前日的晚上登上翻云峰顶,静静地坐上一夜。这一夜,大概是她内心最安宁的一夜,放任所有的责任抛诸脑后。

顾晚凉缓缓地起身。呼呼的风声、沙沙的树叶声……空旷的峰顶总能将一切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晰。突然间,她清冷的眸色扫向通往山顶的小径,她听到了一种轻快而随意的脚步声。

山间氤氲,一个身影在弥漫的薄雾中逐渐地清晰起来,小径上一袭青衫飘动,越过那抹青色还能望见一抹流银色的光在跃动。

沈菱歌!

顾晚凉的脸上漾起一抹极浅的笑容,浅得仿佛只是一刹那的错觉,一闪而逝,“你比去年来得早了些。”

沈菱歌不胜其扰地蹙眉,厌烦道:“底下嗡嗡乱飞的苍蝇太多了,不如早些上来求个清净。”

绝顶的高手,其自身的真气会随着意念的波动而产生相应的变化。沈菱歌不屑掩饰他此刻的不悦,真气随之倾荡而出,被他外露的真气一激,顾晚凉自身的真气自然而然地生出反应,一股相抗衡的真气立即迎头而上。

两股气流在半空中相遇,发出“哧哧”的轻响,激荡起尘土飞扬,而两人却只是身子微微一晃动,衣衫宛如被狂风吹过一般“哗哗”地舞动。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之间的默契让她们顷刻间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沈菱歌左手一翻,流银色的长弓瞬时平稳滑落到他的掌心中,他目色凝重,左手的五指弯曲、握拢,牢牢地扣住长弓的弓柎处,手腕一动,长弓立在他眼前,他将右手搭上弓弦,一寸一寸缓缓地拉开。

沈菱歌的长弓名为挽月,专著江湖兵器榜的百晓生曾注过那么一句评——挽月弓挽起的是月之清辉,以月华为箭,可碎万物于无形。

顾晚凉亦是目光凛然,水袖微动间,一抹三尺的秋波猛地自袖间绽放光华而出,碧落余情剑在半空中挽出一朵剑花,剑锋过处,连朦胧的轻雾都退避三丈,不敢与剑华争辉。刹那之间,顾晚凉融入无穷无尽的剑华之内,全身似乎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挽月弓、碧落余情剑,这天下间两大神兵的交锋,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翻云峰顶,激战正酣。

弓者,是远程进攻时的利器,一箭之威可石破天惊;而剑者,则更善于中距离的搏杀,进退有度,唯刀可匹敌。

沈菱歌与顾晚凉有过约定:每人各出三招,若三招后胜负不分,再以平生绝学一式定乾坤。

沈菱歌的三箭,一箭比一箭势猛而力沉,令人难以格挡。顾晚凉的三剑,一剑比一剑虚无而飘忽,令人防不胜防。

三招已毕,两人未分胜负。最后的一式终于要出手了!

顾晚凉催动剑气,一束夺目的清光顿时直冲云霄,在最高处陡然变换了方向,剑光急转而下,宛如九天银河倒垂,凌空生生奔腾出三条支流,卷动着万千浪花,朝着沈菱歌席卷而去。

沈菱歌翻转手腕,横弓胸前,三指扣弦,拨动间弓弦一阵清鸣,三道无形的箭矢同时离弦驰去。箭矢乘着风势,发出阵阵刺耳的“咝咝”声,如同三道灼灼的雷霆,以狂啸之姿向着顾晚凉直劈而去。

水浪淹没雷霆,雷霆穿透水浪,两者短兵相接,猛烈的冲撞并不能磨去原有的威势,水浪与雷霆仍沿着既定的轨迹继续向前。

磅礴的气势压面而来,沈菱歌和顾晚凉都只觉得胸口被重物狠狠地一撞,呼吸顿时一窒,被逼退了十数步才稳住身形,嘴角渗出缕缕血丝。

两人均被对方的剑气所伤,这一战,又是平分秋色。

沈菱歌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喘了口气,失望道:“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场无聊的对决?”

顾晚凉强压下喉间泛起的腥甜,淡然道:“你不像那么没有耐心的人。”

“不是失了耐心,只是厌倦了而已。”沈菱歌抬眼望向天边,语带倦意,“这些年来,只觉得越来越不明白,这胜了如何,败了又能如何?”

顾晚凉心中一动,敛眸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叹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沈菱歌闻言锁了眉宇,沉默片刻,蓦地扬眉凝视着顾晚凉,目光灼然而动,字字铿锵地说道:“这话错了,命运当握在我们手中,凭心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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