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戊时,胡嫣儿如约来到了锦狐宫南门外的小树林,她刚刚与小栗分别,此刻已经化身成了侍卫胡林的模样。只等了一会儿,身着红色长袍的胡清远就出现了。
清远上下打量着胡林,无论是外貌还是气息,都看不出任何破绽,才点了点头:“随我去吧!”
嫣儿十分恭敬地跟在清远身后,进了锦狐宫。借着月色,嫣儿欣赏着这红墙碧瓦、色泽明丽的宫殿群,清远用传音为她介绍,“这是锦狐殿,群臣议事的地方,小时候,皇姐和我一起爬到王座上去玩,被父亲撞见了,狠狠责罚了我,皇姐没事……”
他们路过一座古树参天的超大院落,清远说道,“这是女王宫,现在,我母亲住在这里……”嫣儿的心中一阵绞痛,这里原本应该是胡云心和胡云康生活的地方,没料想,一次政变之后,这对恩爱夫妻双双殒命,如今却被那叛贼胡云鸢鸠占鹊巢。
夜幕低垂,他们穿过一处幽雅宁静的御花园,眼前出现了三处殿宇,中间的那座最为雄伟,左边略为逊色,右边更加寒酸。清远停下脚步,为嫣儿传音:“左边是我的皇子殿,中间是皇姐的公主殿,我们一直毗邻而居,右边原本是皇妹清梅的住处……”
“我懂了,现在她搬进了公主殿。”嫣儿平静传音。
“正是。”清远交代道,“等下我去公主殿拜会清梅,皇姐随我同去,那里毕竟是你生活过二十年的地方,或许能唤醒一些记忆。皇妹只有十六岁,性子温和,不像母亲。等下她无论对我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皇姐都不必理会,我自会与她周旋。”
嫣儿点了点头,她现在要严格按照侍卫胡林的身份行事,不能行差踏错。
公主殿门口,站着两个横眉冷对的侍卫,一见是清远来了,立刻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随后一道道通传在院落里响了起来,“二皇子胡清远恳请拜见储君……”
不等传出回音,清远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公主殿的正殿气势恢宏、灯火通明,左右两处配殿却漆黑一片,只有院角有一盏烛火亮着。清远边走边对嫣儿传音,“正殿以前是皇姐居住的地方,东配殿第一间是凤羽空的卧房,第二间是林重的居室,西配殿第一间是胡载源的住处,第二间是厨房,那处亮着灯的是侍女居住的地方。”
嫣儿观察着公主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希望能够唤起哪怕一星半点的回忆,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似乎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嫣儿随清远步入正殿,进门就是一处大气磅礴的议事厅,嫣儿略施瞳术,很快就看清了正殿的格局——议事厅西侧是一间清雅别致的书房,再往西是一处练功的静室。议事厅东侧是卧室和浴室,浴室有一处足够三个人同时洗浴的石砌浴池,卧室十分宽敞,有一张相当奢华的床榻,锦缎被褥艳丽夺目,红色帷幔充满梦幻,衣柜占据了一整面墙,里面有各种花色、款式的衣裙。
嫣儿心中触动,虽然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生活过,但这里确实是个十分舒适、华美的地方,想来当年在这里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还有四个未婚夫宠着,胡清荷应该挺幸福的。
“皇兄,你终于肯过来看我了!”娇嗲的女声,从卧室的方向传来。不多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巧女子闪身出现,她脸上的妆容很重,但看得出是个十分清秀的女子,只是这么重的脂粉,令她老气了许多,看不出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她身着一件低胸紧身红裙,本就乏善可陈的身材,硬是挤出了一道沟壑。胸口还佩戴了一串宝石项链,在闪烁的烛光中熠熠生辉。
清远神色突变,他望着清梅的眼神,带着严厉的责备:“皇妹,你怎么化了这么浓的妆?父亲刚刚去世,你如此打扮,于情于理,都不合宜!”
清梅当场就愣在了那里,手足无措:“皇兄教训的是!我这就去换!”随即带着侍女返回内室。
清远回头望了一眼胡林,传音说道:“清梅遗传了父母的缺点,样貌并不出众,又从小在皇姐的阴影里长大,所以不太自信。”毕竟清梅是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他还是爱护她的。
嫣儿回应道:“女为悦己者容,她确实很在乎你。她现在十六岁,按照锦狐国的传统,你们应该在两年后成婚,女大十八变,到时候她应该会出落得更美一些。”
嫣儿的口气,如此云淡风轻,就好像这一切与自己无关,这当然惹怒了清远,“皇姐,我已经是你的夫君,怎会再娶别人?你们这些女人,都把我当成什么?一样可以送来送去的东西吗?”
清远的愤怒,令嫣儿有点赧然,她连忙传音:“对不起,我说错了话……”
“这是皇姐这辈子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清远脸上的愠色更盛。
嫣儿只好带着歉意别过了头,不再言语。
这时,洗尽铅华的胡清梅又出现了,虽没有绝色姿容,但也是个小美人胚子,瓜子脸上有些褐色的小雀斑,为她增添了几分可爱,她有点茫然地说:“皇兄,这样行了吗?”
“好多了。”清远沉声问道,“皇妹,如实告诉我,父亲是怎么去的?”
清梅与父亲胡云康的感情没那么亲厚,因为胡云康把大部分的关爱,都倾注在了长女清荷的身上,他对唯一的儿子清远也还不错,而清梅这个平淡无奇的小女儿,却成了父亲眼中的透明人。父亲去世,清梅也难过,但并没有清远那么撕心裂肺,她神情怅惘地说道:“母亲原本为父亲送去了解药,但父亲却始终不肯服用,最终毒发去世了……”
清远闭上双眼,泪水沿着脸颊流下,果然,父亲是为姨母胡云心殉情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