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日后,黑翥再来看白裕,却见他正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便连忙问道:“二弟,你收拾行李作甚,在大哥府上住的不好么?”
白裕看向他,微微一笑,“大哥,小弟去陪棠儿,不必为大哥添麻烦了。”
黑翥怔住,心仿佛被什么揪起。他想,二弟定是知道些什么了,自己千隐万瞒,终究瞒不住。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询问走访过数位名医,均无解救之法。他只悔恨,悔恨自己救不了二弟。
“二弟……”他不知该说什么,唤了声二弟,泪潸然而下。
白裕仍在微笑,仿佛悬崖边的一抹绿意。虽能温暖人心,但改变不了悲惨的命运。他劝慰道:“大哥莫要动不动便哭,这叫小弟情何以堪?再者说,大哥身为人父、人夫、人兄,怎能如此呢?”
闻言,黑翥尽量敛住泪,微微额头,“二弟言之有理。”随即,白裕望他陪同自己去看一看沁柔,权当是……女儿见父亲的最后一面。他,终究是对不住女儿了。
走进柳意屋内,只见躺着的沁柔睁开双眸注视着他们,不,是白裕。守在一旁的柳意连忙起身,笑呵呵道:“真是巧啊,适才柔儿还在熟睡,夫君与小叔一来,便醒了。”
黑翥有些欣慰,又伤感,这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仿佛知道父亲要走一般,便睁目见他最后一面……而白裕则上前捧住她小小的手,想流泪,但不能流泪。他怕他的泪沾湿她新生柔女敕的肌肤,亦或是……
“夫君?”柳意见白裕如此,觉得发生了什么,便看向黑翥。
黑翥摇摇头后,拉着她出去了。这是此时他们最该做的,也是最后能做的,给这对父女,最后一点相见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白裕红着眼眶推门走出,见了黑翥柳意,微微启唇:“大哥,嫂嫂,沁柔……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小弟告辞。”
白裕背着行李向他们辞行,黑翥知道无法挽留,只得出门相送。明明答应了他莫再流泪,但泪,总是止不住步伐,潸然而下。相处了几年的金兰兄弟,今日便缘灭了……只得说一句:二弟,保重。今生今世直至来生,你我永远是兄弟……
刚刚还安静的柔儿,蓦地大哭起来,柳意连忙去哄。黑翥见此,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亦是可怜啊,她还尚未满月……
柳意仿佛知晓他的心中所想,便叹道:“这孩子尚未满月,便丧双亲,真是可怜……哎。”而黑翥摇摇头,“不,从此刻起,我们便是她的双亲,承担起抚养她长大的责任,以慰棠儿和二弟。”
白裕虽未命绝,但死神已向他悄然走去,棠儿在远处冲他嫣然一笑。此时此刻,他正在埋葬棠儿之地的路上,一步一步,仿佛毅然走向死亡。
棠儿,白裕对不住你,沁柔尚未满月,我便抛她而去……棠儿,在九泉之下,你可否会原谅我……过不了多久,你便会见到我了。随即,一滴泪缓缓滴落。
不知不觉,他已来到棠儿的墓前。他细细柔柔的抚模着墓碑,仿佛在抚模至宝一般。在他看来,棠儿的一切都是至宝,包括她的坟墓。
“棠儿,夫君来陪你了。”白裕跪在碑前,微笑着,又似在懊悔着。今生今世,他对不住的人太多了,棠儿,沁柔,大哥……
倘若有来生,棠儿,莫要再嫁与我,我只能……害了你。就让我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你,看着你幸福,这便足矣。我……再也无憾。
他慢慢地靠着墓碑,留下最后一滴泪,缓缓闭上了双眸……
来生,倘若有来生……棠儿,莫要再嫁与我……
他仿佛看见棠儿微笑着向他走来,她距离他是这么近,又仿佛那么遥远。嫣然的微笑,又有晶莹的泪在眼眶中打转……棠儿,你是要带我走,还是不希望我走?
“想活么,你并非无药可救。”蓦地,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虽然清晰可闻,但却仿佛来自……千里之境。不是地狱,亦不是天堂。
“……”
此时,在一户富丽堂皇的人家。
几个粗鲁的大汉坐在大厅中等候,不耐烦了,便大声催促:“收拾好了没,老爷还等着住呢,耽搁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是是是,我这就去催,这就去。”陪在他们身边的一人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点点头,疾步赶往内室。这些大爷,可一个都惹不起啊。
内室,几个婢女正收拾着,一边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个孩童,似乎蛮不情愿,大些的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正抽抽泣泣:“爹爹为何要我们搬走?这儿可是我们的宅子呀……”
另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沉默着,并怒视着这一切。
婢女们哀叹一声,安慰着小姐。老爷最近染上了赌钱,结果将这宅子抵给了别人,现在人家派人来催,只好屈就小姐少爷四处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