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陈霄跨出人群,刘仁德等人仿佛才缓过神来,脸上俱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望着彼此脖颈间狂喷的血雾,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神情惊恐的慢慢倒在了地上。
姜朔和金云神情震骇到了极点,张大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是何清风忽然爆喝一声道:“陈兄,别让钟无道跑了!”
此时钟无道已经窜进了树丛之中,眼见身形便要消失。
陈霄点点头,提剑走进林中。
第一步,他的身形已经掠出十丈外,第二步,何清风等人没有找到他的身形。第三步,陈霄已经走到了钟无道身后,一剑朝着钟无道后背刺去。
钟无道猛然怒吼一声,全身衣诀鼓荡,身形一旋,手中剑借旋身之势,与陈霄的剑对在了一起。
钟无道的剑上猛然传出一股绵绵不断的诡奇力道,他整个人好像刹那间变成了一个刺猬,剑影闪烁中,陈霄一时竟然看不清其出手的轨迹。
手中剑猛然一松,竟是被钟无道搅飞了出去。
钟无道双目圆瞪,后背微弓,如一头猛虎猝然发力,一剑正直对着陈霄颈间刺来。
陈霄眯起了眼睛,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脚下的混沌力喷涌而出,陈霄的动作陡然加速。
他的五感也在混沌力奔涌的同时瞬间提升,原本看不真切的钟无道的动作,顿时清清楚楚一览无余,纤毫毕现。
暗赞一声钟无道的出手精妙,陈霄堪堪从钟无道剑势的缝隙中穿过,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
钟无道目眦欲裂,大吼一声伸掌对着陈霄胸口拍出,头上刹那间冒出蒸腾的雾气,显示他已经动用了自己数十年积累的内力。
这钟无道的实力,已经是接近了后天初期修士的水平。
陈霄低喝一声,一记惊雷拳对着钟无道的手掌迎上。
混沌力更加汹涌涌出,在陈霄皮肤下鼓荡,蜿蜒着遍及周身。
拳掌相交。
嘭!咔嚓!
两记爆响几乎同时响起,拳掌相交处先是爆出一团无形的气浪,旋即被陈霄的拳头摧枯拉朽的击破,而后直击钟无道掌心,钟无道的胳膊诡奇的从肘部断裂,森森白骨戳破皮肉而出。
奔涌的劲力更是贯通钟无道全身,刹那间不知摧毁了他几处腑脏和经脉,他脸上露出痛苦无比的神情,张大了嘴想要呼吸,却是狂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挣扎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后,再也不动。
陈霄轻轻喘息数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与别人动手。
虽然实力的差距使得陈霄获得了胜利,却也给了他一些启发。
方才钟无道最后出手的那刻,的确是可圈可点十分精妙。
单论其战斗方式和经验来说,可以与那剥夺来的记忆互相印证、参考。
陈霄仔细回想着钟无道最后那刻的剑势、步法、反应,不知不觉间开始随着他的动作模仿起来。
以更快的速度和力量,以拳化剑,陈霄一步步重复钟无道的动作。
越是重复,陈霄心中就越有感触,武道修行者,也不能全然小觑。
最后那一刻的出手,钟无道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实力全部发挥到了极限,这种对自身实力的完美利用,若是陈霄能够全部发挥,那他必然将要迸发出更强的实力。
陈霄不清楚,若是此时有他人在场,一定会惊叹于陈霄的悟性。
根骨、资质固然重要,但能否成为真正的高手,最重要的还是领悟能力。
……
……
许久之后,陈霄从林中出来,走到了何清风四人面前,沉默站定,一言不发。
姜朔和金卓脚下一软,齐齐跪倒在了地上,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何清风面色苍白,咽了口唾沫,低声道:“陈兄……你果然是修行人。”
……
……
“你是如何知道的?”
收拾完尸体后,陈霄带着何清风等人直往丸西镇海岸码头,坐上海船之后,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陈霄也终于有暇问出了心中疑惑,何清风是什么时候,怎么看出自己是修行人的?
在见识过陈霄的实力后,别说是姜朔和金云,就连何清风也显得拘谨老实了许多。听到陈霄问话,何清风恭谨的说道:“陈兄在鹅蓝江客船上练功,在下刚好经过,一时心有所感。”
“练功?”陈霄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是自己混沌诀有所提升的时候。只是他心中有些惊讶,原想无人察觉,谁想竟被何清风看出来了?
“本来在下还不敢确定,不过陈兄说听到刘仁德四人密谈之时,在下基本已经确定了。”
陈霄眉梢微挑,何清风看着他的脸色,迟疑了一下问道:“陈兄……你是否初入江湖不久?在下的意思是……陈兄的师长,是否没有嘱咐陈兄太多江湖经验?”
陈霄心中微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怎么说?”
何清风道:“陈兄行事十分谨慎,若非机缘巧合,在下是发现不了陈兄的身份的。比如你在甲板上练功之时,普通人是绝无可能察觉的,只是刚巧在下经过陈兄身边,所以才有所感应……又比如陈兄听到刘仁德等人的对话,就算是江湖高手,也绝难隔着一层门板而听的那么清楚,除非是修行人灵觉敏锐,才有可能。”
陈霄顿时明白了,怪不得何清风能识破他的身份,原来并非自己不够谨慎,而是欠缺修行经验,不懂遮蔽行藏,所以才泄漏……只是这样的话,陈霄忽然想到那白衣老者,心中顿时一紧。
那老者是否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
……
“朝游北海暮苍梧,
琼浆仙液藏玉芦,
醉卧云巅无人扰,
清梦不知谁是吾。”
就在此时,一个邋遢老者左手举着一只白色的酒葫芦,右手拿着一根肥女敕油腻的鸡腿,晃荡着走了过来,嘴中念念有词,面色微醺,带着三分醉意。
几人微愣,只觉老者念诵的这首诗虽然格调未必高明,但其中的潇洒自在之意,却是委实令人神往。
老者衣衫虽然不破烂,甚至能看得出材质极佳,但是却布满了油垢,也不知多久没洗。唇角一撮八字胡叉开,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虾须。一双三角眼眯眯着,仿佛是睁不开一般,显得十分滑稽。
老者经过陈霄身边时,忽然没有站稳,脚下一个趔趄就朝着陈霄倒去。
陈霄一把将老者扶住,笑呵呵道:“老丈,别摔着。”
老者手里的鸡腿一哆嗦掉在了地上,顿时叹了口气,仿佛极为惋惜的样子。他摇了摇头,顺手在陈霄衣衫上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打了个酒嗝,眯缝着眼瞧着陈霄笑道:“多,多谢,嗝!年纪大了,走不稳了……年轻人,你很好!”
说着刚要走,却是脚下一颤又要滑倒。陈霄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却是忽然感觉全身微颤,仿佛有一道细微的电流传遍周身,但却接着消失。
陈霄心中微紧,不动声色将老者扶好,道:“老丈,您喝多了,小心一点。”
老者摆了摆手,笑呵呵又上下瞧了陈霄几眼,问道:“孩子呀,你是哪人?”
“在下祖籍是唐国,母亲是百丽人。”
“哦,好,好。”老者点了点头,嘿嘿笑道:“那你要去哪呀?”
陈霄仔细打量了几眼老者,只见他满脸醉意,毫无异状。想了一想说道:“在下要去唐都长安。”
“哦,长安好,长安好,我也要去长安。呵呵,呵呵……”
说了两句,老者晃悠晃悠,转身走了。
何清风看着老者背影离去,片刻后忽然压低声音对陈霄说道:“陈兄,可否到我房中一谈?”
陈霄看着何清风的神情,点了点头,道:“好。”
“陈兄,方才那老丈恐怕不简单。”到了何清风房中之后,何清风命姜朔和金云到门口守着,沉声对陈霄说道。
陈霄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怎么看?”
“我说不上来,不过在下的直觉一向很准。”
陈霄微微蹙眉,想了想问道:“那钟无道,会不会带什么帮手来?”
何清风道:“应该不会,毕竟是抢夺同门师兄的东西,还要杀人灭口,此事传扬出去,对他没有好处。”
陈霄心中涌上一个不详的念头,心中默默思忖,难道这老者与金泽王府有关?
可自己一路如此小心,除了杀钟无道之外,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金泽王府就能这样找到自己么?
这种可能应该不大。
“陈兄,是不是有什么事?”看着陈霄的表情,何清风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陈霄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白妹妹怎么样了?”
何清风叹了口气:“一直在哭,那会睡着了,我琢磨着还得难过一阵。她一直以为师父是病死的,如今知道真相,恐怕一时转不过弯来。”
“我去看看她。”陈霄站起身来,朝着房外走去。
“陈兄,请等一等!”何清风从怀里将那“水灵果”取出,递到陈霄面前道:“当日有言,陈兄若救了我等,这水灵果就是陈兄的……我知道陈兄并不稀罕,可此物在我等手中,终究是烫手的山芋,以我等的实力,留着此物就是危险之源……”说到这里,何清风神情有些黯然:“所以此物在陈兄手上,才不算是埋没了,还请陈兄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