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肆意地吹,雪无声地落,才小许功夫,就将院子里凌乱的脚印掩盖。♀
薛云欣安静的注视着薛蓉倩恼怒离去,那扇残破的门,终是走到尽头,在她们离开后,轰然倒地,震起纷纷扬扬的雪。
她拾起地上的炭炉和凳子走回到四处漏风的屋子里,棉兰拖着受伤的腿欲上前帮忙,却是让她给拦下。
“棉兰,你去三姐姐那儿吧。”
棉兰怔愣,望着身前瘦弱的身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屋内,寂静无声。
薛云欣扯动了下唇角,强笑着道:“棉兰,我不是赶你走。我是想请你去三姐姐那儿借套干燥的衣裳。你知道的,我不好出去。还有,你的腿受伤了,三姐姐那儿经常有大夫在,你求三姐姐帮忙下,应该会没有问题。”
棉兰将信将疑的望着她,双眸里满是担忧,唇微动:“四小姐,你千万不要乱来。”
她怕,怕自己一走开,四小姐就发生个好歹。更重要的是,今儿个四小姐那么对二小姐,二小姐断然是不会罢休的,二夫人她……她会让四小姐生不如死。
薛云欣摇摇头,蜡黄瘦弱的小脸上有着有违年龄的成熟,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复杂的神色。她已经乱来了,她不想始终为人践踏在脚下,那么没有尊严,而且一直像狗那样活着,何时才能翻身?既然这次下意识的反抗了,那就赌一次。
“棉兰,我不会有事。你要是真担心我,就去三姐姐那儿,她能够保你,你求她,她也会给你指一条救我的路。”
棉兰依然纹丝不动,浑身湿漉漉的她看着镇定自若的四小姐,心中一股股的不祥之感涌着,她不能走。
“四小姐,奴婢……”
未等棉兰说完,薛云欣便打断话语,平静似水的开口:“棉兰,信我一次。♀我不会有事,你若怕那厢的人过来找我麻烦,立刻去婉汀苑,哪怕是只在婉汀苑里走一圈也好。”
棉兰以为薛云欣是想支开她,省得她受到二夫人的叱责与鞭打,更是不愿意离开,她贱命一条,只要能够保住四小姐的命就好,丢了也无妨。
“四小姐,奴婢不能走。”
薛云欣两条浅淡的眉毛倏然蹙起,紧盯着棉兰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软声浅语:“棉兰,你留在这儿只会让我们两个都受伤,到时候谁来照顾我们?我让你去三姐姐那儿,并非是让你躲着,而是希望你能够尽最大的努力从三姐姐那儿搬到救兵。明白吗?”
棉兰神色疑惑的望着薛云欣,好久才询问道:“四小姐,你真以为三姐姐会帮我们吗?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插手。”
薛云欣浅笑颔首:“会的。”
薛念晴是怎样的人,薛云欣并不是很清楚,但从翠柳口中得知竹桃她们在婉汀苑过得还算不错,至少说明这薛念晴并非心肠恶之人,且刚才她一直在暗暗审视着自己,定是觉察到什么。
“棉兰,莫要耽搁了。二姐姐她们怕是很快就要过来了。”
棉兰嚅动下双唇,又看看屋外随风翩飞的大雪,对着薛云欣点点头:“四小姐,奴婢这就去,你且自己小心着点。若是都过来了,你且先不要那么莽撞。”
薛云欣笑着答应,目送着棉兰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蘅芜苑。
原以为五年,过五年,等她能够出嫁,等薛知荣需要更多的人来帮他巩固权势地位的时候,应该就会记起这个女儿。♀
可这么下去,就算过了五年,她一个没人疼没人爱没人上心的人,到最后说不准落得个做妾做商人之妾的地步,那样一切就都南辕北辙了。
她有想过离开这儿,可若离开了,她该以怎样的方法去接近京城中的官员?一个最底下的人,何来有机会碰到他们。而留在这儿,至少还是实实在在薛家小姐,即便是个连丫头都不如的千金小姐。但至少更有机会接近,不是吗?
况乎,现在若离开,只会连累棉兰,她不能将棉兰拖累。
所以,她要活着,而且定然是要引人注意的活着,这样薛知荣该是会对她上心一点。
而今天,或许就是一个好日子,她就赌一把。
薛云欣环视了下屋内的情况。
破旧的屋子里,四面漏风,家具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也就靠着墙壁,才没有彻底瘫痪。
她用力一推,将那些残破的家具全部推到在地上,桌上的东西也一并打乱,整间屋子就像是让人造反了一样。
这时,她瞥见屋门上有一脚印,暗笑不已。便又用力踹了几脚,使得它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倒下,而后她避开那大脚印小心翼翼将周围的脚印擦拭干净。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薛蓉倩等人的到来。
寒风呼啸,飞雪联翩,吹在薛云欣湿漉漉的身上,使得她打了好些个寒颤。
冷,刺骨的寒冷。
天色越来越阴沉,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冻僵了,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薛蓉倩今儿个真得不敢将事情弄大?
不过这样的念头才在脑海中溜达一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
人来了。
凌乱的脚步声,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低低的呵斥声。
薛云欣快速的跑回屋子里,牙一咬,拿起凳子往自己的左膝盖上砸去,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她匍匐地爬到门背后,当作是躲在后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愈发清楚,身上的寒意与痛意也越发的清晰,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
她,何曾需要以自虐般的方式来引人注意,何曾需要如此卑微?
可现在,在成为薛云欣后,她一无所有,唯有的是这一条低贱的命!
薛云欣从门缝里望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最入眼的便是二夫人,她一如既往的精神饱满,圆润的面容看上去很是温和,而她的打扮也甚是端庄富贵,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暗暗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薛蓉倩一脸高傲的走在二夫人的身边,狂妄的喊道:“傻子,给我出来。”依然是那么不懂得进退。
她怎得会出去,现在出去岂不就是白白让她们打,她要等,若等不到棉兰将人唤来,那就等前来贺喜之人的夫人们寻找二夫人的身影,但愿来得及。
赌,一切都在一个赌字上。
赌赢了,她明面上的日子好过了;赌输了,大不了继续生不如死的日子。
“傻子,你既有种打我,就别那么没种的躲起来。”薛蓉倩的叫喧让一旁的二夫人蹙起眉头,有哪户人家的小姐是如此没有规矩?
二夫人柔声呵斥道:“蓉倩,怎得说话呢?”
薛蓉倩小吐舌头,娇嗔道:“娘,这儿又没什么外人,而且蓉倩一直都是这么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摄政王都说了,蓉倩这样是真性情。”
摄政王都来了?薛云欣眸色微闪,稍即又恢复平静,静静的望着屋外的动静。
二夫人戳了戳薛蓉倩的脑门:“你呀,整天给我惹事生非,好在今儿个闹得是那小贱种,若得闹了那个病秧子,有得你娘我操心。”
薛蓉倩冷哼了声:“娘,为何那病秧子这么难弄,难不成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要不暗中把她给了解了,反正她就是个病秧子,就当作是病情加重好了。”
二夫人面上的笑容敛去,淡淡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过年你就十五了,该是收敛点性子,做该做的事情。”
薛蓉倩撇撇嘴,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但稍即想到自个儿来这破地方的目的,又变得飞扬跋扈,大声道:“傻子,怎得不出来了?刚你不是非常有胆量的说,我不过是一个平妻的女儿,有本事让我将所有的人喊到这儿来,丢尽爹的脸面吗?我现在来了,而且还能够保得爹的面子,你怎得就不敢出来了……”
薛蓉倩大声的叫喧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二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眸色也暗沉许多,紧盯着半掩的门扉,似乎是在思量什么。半晌,严厉阴森的声音从红润的双唇间溢出:“蓉倩,刚才那小贱种真说这样的话了?”
叫喧声嘎然而止,薛蓉倩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如此厉色与她说话,声音不禁低下来:“是。”
二夫人眸深如幽潭,深不可测,阴阴得望来,使得躲在门后的薛云欣不由得浑身打颤,一股寒意从脚心窜起,她好像打草惊蛇了?
“回去。”
薛蓉倩怔住,难以置信的看着二夫人:“娘,你难道就任由着那傻子这么欺负你女儿吗?你难道没看到你女儿背上被她揍得那么大的一块淤青……”
二夫人冷声呵斥道:“闭嘴。还不快回去。”
“不,我就是不回去,今儿个我就要打得那傻子不会再反抗。”薛蓉倩不由得开始闹腾,丝毫不去看此刻二夫人的脸色比那锅底还黑。
二夫人厉声道:“把二小姐拉回去。”
“不要,我就是不要!”
薛蓉倩挣月兑上前来拉她的两个老妈子的手,径直的向着破屋冲来,看见半掩的门,恼怒的一脚踹在上头,门毫无意外的倒下,压在了薛云欣瘦弱的身体上。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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