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让她进宫面圣的事情。
覃初柳扶着元娘从地上站起来,请黎叔在院子里坐了,又亲自奉上好茶。
“柳柳不必如此客气,你且去准备准备,莫要耽搁了时辰。”黎叔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到元娘身上。
覃初柳应了一声,拉着元娘的手,“娘,你给我梳头吧。”
母女两个进到屋里,元娘迫不及待地阖上门,“柳柳,这个黎叔这是怎么了?咋老瞅我。上次去家里宣旨的时候明明不这样。”
“谁知道呢”,覃初柳一边翻找自己的衣裳,一边心事重重地回复元娘,“娘能长得像他认识的人吧。”
元娘也想不出别的解释,默默地点了头,也帮着覃初柳一块儿找衣裳。
院子里,黎叔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上次去安家村,他只远远一瞥,就现元娘和皇家的人长得十分相像,今日近看,才现她和长公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两个人长得像,年纪也接近,若是放到一块,就说是亲姐妹有没人怀疑。
亲姐妹啊……
惜,大长公主清修多年,想见一面实在太难。更不要说把她们放到一块儿了。
喝了口热茶,他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又摇了摇头,长得像又能怎样,大长公主就算是清修,吃的用的也都是大周朝最好的。
再看看这个元娘,招待客人拿出来的茶也不过如此,以想见平日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真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黎叔在外感慨万千,屋子里覃初柳和元娘却慌了手脚,眼见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距离皇上召见的时辰越来越近,覃初柳的头却还是没有弄好。
“早就说小姑娘家家的要有些首饰,娘每次要给你打。你总是推三阻四的,现下好了,连个像样的头饰都没有,总不能还给你编两个大辫子吧。”元娘一边在梳妆台上翻找头面首饰。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落覃初柳。
覃初柳乖乖的坐在一边,梗着脖子,双手捂着元娘刚给她梳好的头。
她也忘了这茬,平日都是编辫子,除了两根带也用不上别的,来的时候也没有带这些,现下要用了就开始着急了。
覃初柳所谓的首饰匣子里着实是没有什么东西,还没有元娘带得多。元娘在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了半天,不是太老气就是太普通,也没有合适的。
元娘急得不行。开始在梳妆台胡乱翻找。
“娘,实在不行,就用你的吧”,覃初柳实在撑不住了,她的两条胳膊都酸了。左右皇上也知道她是农女。寒酸点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元娘却不死心,恰巧这时候她扫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小匣子,这不是覃初柳来的时候她给她的吗。里面除了家里所有的银票,还有……
“哎呀,早怎么没想到!”元娘拍手,把那个匣子搬了出来。
覃初柳怕把头弄散,不敢动身子。所以也看不到元娘在干什么。不大一会儿,元娘终于找到了合心意的头饰。
在覃初柳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元娘已经把她的头弄好了。
“好了好了,你快看看咋样?”元娘拍了拍覃初柳的肩膀。
覃初柳在铜镜里照了照,铜镜模模糊糊根本也看不出什么来,她又着急走。便也只随便瞟了两眼,“娘说好就好,我这就去了。”
再出来时,黎叔正站在院子里四下打量,显见也是有些不耐烦了。
“抱歉黎叔。让您久等了,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这就走。”覃初柳疾步走到黎叔身边,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黎叔看了站在门口的元娘一眼,笑着说无事,抬步就要往外走。
眼瞅着一条腿已经迈出了院门,忽然,院子里的一间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挤走跟在黎叔身后的覃初柳,一把抱住黎叔的大腿。
“大人,救我,救我啊……”
安香,是安香!
覃初柳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元娘更加不镇定,她捂嘴后退了两步,差一点撞到了门上。
外面的动静还惊动了不想露面一直躲在房间里的冬霜,她动作极快地冲了出来。
黎叔也被突然生的事情惊呆了,他低头看着衣衫散乱,披头散,且浑身还有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的女人,压根就没看出来她是谁。
“大人,你救救我吧,她们要杀我,她们要杀我!我看见她们杀人了,她们就要杀我灭口,我被她们关起来好些天了,大人你救救我!”兴许是太多天没与人说话,安香说话的时候音调有些怪异,但是这些话院子里的人是都听清了的。
不光是元娘她们和黎叔,跟着黎叔过来的人,也都听清了!
覃初柳心知大事不好,这件事只怕就算黎叔有心要帮她们隐瞒,也瞒不住了。
“大人,覃初柳和元娘,还有那个冬霜,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们合伙杀了镇国公府的小姐,她们杀了人啊……”
安香还在哪里哀哀凄凄地说着。
忽然,一道人影闪到安香身后,一记手刀劈下去,安香软软地倒了下来。
没想到冬霜竟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黎叔,这确实是我三姨母,她疯魔了,见谁都说我们杀了人,没奈何我们才把她关起来的。”覃初柳也反应了过来,站出来解释道。
这话,谁能信?
黎叔确实想帮她,就算只为了她和沈致远之间的情谊,他也应该帮一把,惜,光天化日这么多双眼睛,悠悠众口,他也无能为力啊。
“小左子,把人带走交给官府吧,”黎叔无奈地吩咐道,然后又悄声对覃初柳说道。“牵扯到镇国公府,想压下没那么容易,柳柳你要早日想好对策。”
他没提沈致远,也把自己抽身到事外。
覃初柳明白他的意思。刚刚安香提到了镇国公府,且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事情绝没有善了的能了。
这件事情,对于在争储的战斗中刚刚占上风的沈致远来说根本碰不得,所以,她不能找沈致远帮忙,绝对不能。
这个时候覃初柳脑子倒是清楚了不少,她突然想到,这件事若要捅开,镇国公府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谭氏做的事情就会公之于众,镇国公府的包庇罪名也是少不了的……
兴许,不用她出手,镇国公府就会把事情都解决好!
如此这般一想,覃初柳反倒放下心来。
她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带去官府也好,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的态度有些出乎黎叔的预料,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覃初柳一眼,又看了已经面如白纸的元娘和低首不语的冬霜一眼,最后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说完。抬步便出了院子。
“柳柳,这……”元娘焦急地拉着覃初柳的衣袖,这件事要是被官府查了,她的柳柳后半辈子就毁了。
“娘,你不要急,且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若是官府的人来查。你只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她交待完元娘,又看了看冬霜。
冬霜这性子,若是官府来查,她说不准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扛下来。
“冬霜,你和我一起进宫吧。我一个人心里害怕。”覃初柳拉住冬霜的衣袖,有些怜巴巴地说道。
“柳柳……”冬霜怎么不明白覃初柳的意思,她想拒绝,却现覃初柳拉着她衣袖的手都在颤抖。
“好”,她到底是没有拒绝。
马车停在胡同口,她们出来的时候,谭绍维正坐在地上焦急地四下张望。
看到覃初柳,他想上前说话,是却碍于黎叔在那里,他只能忧心地看着覃初柳。
刚刚安香被带走他看到了,心里隐隐也猜到了事情不对,心里十分担心覃初柳。
覃初柳先让冬霜上了马车,然后走到谭绍维身前,像是与普通乞丐说话一样,“你这乞丐怎地还不走?我娘自己在家,她不会给你送吃的,你还是回家吧。家里就是再破再不好,总也比在外面强,你说是不是?”
谭绍维开始还没明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覃初柳转身上车之后,他终于想通了。
“姑娘好心,我都记着呢。”谭绍维回道。
覃初柳回身对他笑了笑,明白就好!
马车刚走,谭绍维便急急地回了镇国公府。
隆盛酒楼,沈致远听完贺拔瑾瑜的话,很久都没有说话。
贺拔瑾瑜也不着急,只让他自己想明白。
他招呼了伙计点了菜,也不管沈致远,兀自填饱了肚子。
直到他吃饱喝足,沈致远才终于有了反应。
“你做这么多,竟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娶到覃姑娘!”不得不说,现下的沈致远对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又佩服又恐惧。
佩服他的果敢,恐惧他的深沉。
幸好贺拔瑾瑜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所图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若是他图的是整个天下……
沈致远不敢想下去。
“瑾瑜,你怎么知道父皇见到覃姑娘一定会……”
“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沈致远的话,不等里面的人话,门已经被推开。
来人面貌普通,穿着一眼,且沈致远还有些眼熟。
他直接走到贺拔瑾瑜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贺拔瑾瑜登时脸色大变,霍然起身便离开了雅间。
雅间只剩下沈致远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刚刚进来的那个人,不是覃初柳家胡同口卖油纸伞的小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