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既败之事者,如驭临崖之马,休轻策一鞭。
图垂成之功者,如挽上滩之舟,莫少停一棹。
“哈哈,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还以为你要等两天呢。”
尚瑞达带着疑问,来到宁长河办公室,一说起聂云岚这个人,宁二哥就大笑道。
“我说二哥,这个人有啥说道没有啊?这是个人物啊。”
“那当然,我们俩可是有很多年交道,老朋友了,说难友也成。”
看老三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感到有趣,宁长河笑道:“放心,我还能坑了你不成?这里有些故事。”
宁长河这才一五一十的把聂云岚的事情,详细的讲给了尚瑞达。
在宁长河的嘴里,聂云岚这人,才情、人品俱佳。但为什么在清水湖关了17年,平反后在出版社只是一个小小的编审、研究员呢?
其实也不复杂,宁长河的解释是:这人啊,分几种。有喜欢当官,喜欢权势的。也有不喜欢当官,只想做个普通人,不招猫惹狗,平平凡凡过日子的。
聂云岚是个人什么呢?年轻的时候,从进《新民报》开始干编辑、记者,是很想有所作为的。但58年被人按人头点将,给划成了老右,关在清水湖,一关就是十七年。
被折磨了这么些年,再大的雄心壮志也都给磨没了。
平反后,回到出版社,当年的那些想法,也都淡了。宁长河不止一次找过他谈话,但这人就是不愿意出来干什么领导。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宁愿守着青灯闲读,也不想跟任何政治沾边,实在是给弄怕了。
出版社的日子不算清苦,待遇什么的都还过得去。看老友实在是不愿意。宁长河也就没再劝。
加上前年,聂云岚在宁长河怂恿下,改编了王度庐先生的《卧虎藏龙》,取名《玉娇龙》。发表在湘北的《今古传奇》杂志上。一时名声大噪,单杂志就卖了近四百万份。稿费自然不菲,这小日子就过得更舒服、安然,就更不想折腾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什么呢。”尚瑞达听完这故事,也是唏嘘不已。果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还真有甘于清淡,不想升官掌权的。
想到这事。就问道:“二哥,既然咱们这《意林》就要办起来了,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能不能让《玉娇龙》在咱们这《意林》上连载?”
“不好办,人家都签了合同的。”宁长河摇摇头。不无遗憾的说道,“你要前年说这事,当然没问题,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那您就没想过出一本单行本?”尚瑞达奇怪的问道。
“还是合同的问题,现在这书捏在长江文艺那边,你以为我没想啊?”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想当初在清水湖,聂云岚谈得最多的。就那本《卧虎藏龙》了。平反后,宁长河就怂恿老友把这书改编一下,当然,也夹了点私货在里面。
熟悉《玉娇龙》的读者就会发现,里面的很多生活场景,包括一些人生感悟。多多少少,影射了聂云岚的这段清水湖的生活经历。
作为老右,要说对这段艰难的“改造生活”,没有点怨气,自然是不可能。
前年。聂云岚应老友怂恿,果真把书给写了出来。接到书稿,宁长河就找到蒲清泉,向双江社,申请了一个书号,把《玉娇龙》做了个单行本给发了出来。
但很让人蛋疼的是,当时主管双江宣传部的,正好是宁长河的死对头。把《玉娇龙》拿过去一看,硬是从鸡蛋里挑出了骨头。一时,在双江地面上,《玉娇龙》就成了一本毒草。还没闹出什么声呢,书就给禁了,书号也给收了回去。
宁长河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老友的书给禁了,很是火大。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安抚好老友,宁长河直接拿着书稿,找到成立不久的《今古传奇》杂志社。
《今古传奇》杂志的负责人,也是一个典型的“九头鸟”性子,胆儿大。看了书稿,立马拍板就把这书在杂志上连载了。
原本是为老朋友出口气,不承想,这书一刊载出来,就轰动了海内外。短短的时间内,因为聂云岚的这本《玉娇龙》,名不见经传的《今古传奇》,当年就卖了将近四百万份。
等到宁长河调到出版社,想把这本全国大火的《玉娇龙》给引到双江社来出单行本。结果人家杂志社不干了。当初的那位负责人,洋洋得意的甩出合同,对宁长河说:兄弟我感谢哥哥盛情,往后哥哥你要到湘北,一切开销我包了,但书稿嘛,嘿嘿,就甭想了。
可以说《玉娇龙》这书的诞生,他宁长河是居功甚伟的。但倒头来,却没他什么事了。这事搁谁头上,都是心头的一根刺啊。
今天因为说到聂云岚,不可避免的就得提《玉娇龙》,本来心里就隐隐做疼,三弟还老提这茬。宁长河很是懊恼的提醒道:“我说老三,这书你就别打主意了啊。我听到些风声,好像王度庐先生的遗孀,在说老聂这事办得不地道,在书里没说清楚,这书是改编自《卧虎藏龙》。”
“啊?还有这事?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尚瑞达也有点吃惊。
“有什么啊,这事我最清楚了。《玉娇龙》跟那本《卧虎藏龙》区别还是很大的,只是取材而已。不信你拿两本小说来对照对照?又不是抄袭。”宁长河不以为意的说道。
“那,我说二哥,你还让我歇了这心思?”尚瑞达更是不解,“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意林》还没开张,都不知道从哪找稿子来呢。这不现成的嘛,又是你老朋友。”
“哎呀,我说老三,你这脑壳咋就不多转转呢。”宁长河没好气的对尚瑞达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咋知道以后不会出事情?新杂志一出来,真要被你碰上,还指不定会出什么篓子呢。再说了,人《今古传奇》手里有合同,你拿得过来嘛?还是甭打这书的主意了,你脑子不是活嘛,在想想其他辙。”
“好吧好吧,不提了。”尚瑞达赶紧举手投降,苦着脸说道,“二哥,《国家地理》和《财经》这俩组,你不抻手没关系,但《意林》这组,你得多费费心呐,我一个人可管不了那么多事。”
“知道,还用你提醒?”宁二哥白了一眼尚瑞达,说道,“我这两天,正联系查良镛老先生呢。”
“查良镛?很有名吗?”尚瑞达很是疑惑。
“就金庸,别说你没听说过啊。你要真这么说,我就得怀疑,把《意林》搁你手头,是不是明智了。”宁长河总算是逮到一回,能在“妖精”面前得意的机会了,一时很是畅快。
“金庸我还真听说过,不过二哥你说这查良镛跟金庸是同一人,你们还有联系?”尚瑞达吃惊的问道。
“金庸,是查良镛其中的一个笔名。至于我跟他的关系,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宁长河流露出一些缅怀的神情,似乎触及到某些回忆,沉吟半晌,才继续说道,“我在粤州那边待过一段,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跟这个查老先生的一个朋友认识了,这才有了联系。”
“那现在还能联系上查老先生,哦,也就是金庸老先生吗?”
“还不太清楚,人家住香港。你又不是不知道,跟那边联系有多难。”看三弟露出遗憾的神色,打了两个哈哈,宁二哥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约稿的事情,你的想法不错,在报纸上公开约稿。我这边也在联系一些老朋友,都还是有点实力的,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都能应承下来。”
“哦,差点忘了,二哥,这个伊明远,你认识吗?”兄弟俩又聊了会,尚瑞达才猛然想起,儿子可是在人事名单上,画了两个人的名字。聂云岚说了,这个伊明远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认识啊,咋了?”宁长河不明白三弟干嘛要专门问这人。
“这人怎么样?”
“这个人……”宁长河想了想,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斟酌了一下,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怎么说呢,人不错,很精明。可能是起点比较低,没读过多少书,笔头儿稍差了些,干编辑的活,有点勉强。我把他弄你那边,是觉得可以把他放其他位置上先试试,不行,到时候你把他退回来就得了。”
“行,我找时间,跟他谈谈,看看这位有几斤几两。”
“不是,我说你干嘛关注他呢?”宁长河很是奇怪的问道。
“没事,就昨晚看档案资料,发觉这人坐了这么久的牢,还能在社里干,有点好奇。”尚瑞达掩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