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煦到达雁门军中时已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分别数月未见,兄弟几人自是千言万语,一时无从道起。
是晚,夜色暗沉,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簌簌飞舞。萧煦与南宫皓赵益几人在营帐饮酒聊天。萧煦一壁把玩手中酒樽,一壁缓缓说道:“皇上已然疑心于我,只怕咱们军营中暗伏着他的眼线呢,不然,他远在京中,如何得知我在军中与将士们称兄道弟,笼络人心?”
南宫皓接过话道:“皇上本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且还是关于你,看来他定是相信了那贼人的话,才将你召回京中。起先咱们都还以为是他体恤你,让你回家陪着夫人生产呢。”
萧煦面色沉沉,“好在他还未知晓其他之事,光是笼络人心一条,他也还不至于对我怎样。”
赵益自一旁向着萧煦道:“四弟放心,其他之事,除了我们几个,天知地知,无人能知。”
萧煦抬头看一眼赵益,不无忧愁地道:“我相信大哥和二哥行事稳妥,必能无后顾之忧。只是现下,胡骑绕过我们的视线,奔着平阳而去,你们也知道,平阳是京中最后一道防线,皇上已下旨让我们赶赴平阳护卫京畿,如若开战,他还将调遣滇南大军支援。如此,烽火一起,只怕安邑之事也就要暴露了。”
南宫皓和赵益陶烨看见萧煦面色凝重,皆不觉好笑。陶烨是个性子急的人,见着萧煦如此忧心愁肺的,哪能再忍得住。于是“嗤”地笑出声来道:“四弟果真也相信那匈奴大军要进攻平阳直逼京中么?”
其实,萧煦心中也是早有疑心的,只是离军数月,闲坐家中,怎能确定?此刻听陶烨如是说,不禁心内一喜,遂即抬起惊异眼眸向着三人道:“不然是……,是……。”
南宫皓开怀一笑,“如若不然,你此刻不是还在燕王府中哄孩子呢么?”
萧煦瞬间心明如镜,激动地站起身来,搂过南宫皓和赵益陶烨,欣喜说着,“知我者,兄弟们也。数月以来,我做梦都在军营中,只是,奈何他一句‘没有朕的旨意,你暂不必回雁门军中’的话,将我生生困于家中。”
赵益也欣喜地拍着萧煦的肩头道:“四弟不在军中,兄弟们心里没有底。眼见着大半年过去了,你音信全无,我们都急坏了。说到底,还是三弟锦囊计谋,才又使我们兄弟得以团聚了。”
萧煦听闻,向着南宫皓投去一抹询问的目光。南宫皓缓缓说着,“那日,你离开军营之时嘱咐我们若是世子满三个月还未见你回军营,便要我们见机行事。其实圣旨一到,我就想着事有蹊跷,皇上刚下旨让你驻守北关三年,遂即又一张圣旨召你回宫,虽说是夫人有孕临产,但也不能不防。你加之,你又说了那番话。我就早早准备着,派人去了匈奴左贤王那里,我们和他毕竟有些渊源。后来,掐指数着,果然世子出生五个月都过去了,还是不见你回来,就连只字片语也无。我们心想必是有事,于是就与他们合演了这出戏。”
萧煦细细听着,知道果真是如自己先前所想,不过是南宫皓他们的计谋罢了。因此,心中自是万分高兴的。忽一沉思,不由得又问道:“只是,为何偏偏是进犯平阳,直逼京中呢,没的白白使我连日来心忧如焚,食不知味。”
赵益呵呵笑着道:“不演的这样危急万分,不涉及江山社稷,皇家天命,只怕他还不能让你出山呢。”
萧煦了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适时,帐外有守卫大喝一声“什么人在那儿?”
瞬间,帐外骚乱,人声鼎沸,守卫大声喊着:“有刺客,抓刺客,抓刺客。”一片嘈杂声音向着萧煦的营帐这边过来了。
萧煦和南宫皓几人心中一震,忙忙跑出来。萧煦拉过门口的侍卫问道:“出什么事了?什么刺客?”
小侍卫战战兢兢地答着,“巡夜的守卫刚刚看见王爷营帐后面有一黑衣人影,他……”
萧煦来不及听完小侍卫的话,拉过赵益,厉声说道,“大哥快带人去看看,务必要擒获那贼人。”
赵益答一声“是”。便飞也似的下去了,接着,陶烨也带着一队人马向着山坡而去。一时,军中嘈乱,士卒们手拿兵器,一个营帐一个营帐搜查着。赵益和陶烨各带一队人马向着营帐四周的丛林山坡搜寻而去。
沉沉夜空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士卒手中的火把在风雪中莹莹发光,映出飘飘雪花星星点点的影子。萧煦和南宫皓并肩站立于营帐之外,片刻,两人的肩头便黏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小海子拿着披风出来,轻轻地给萧煦披上。萧煦扯下披风,扔给小海子道:“去看看赵将军那儿什么情况。”
小海子重又为他披上披风,疾跑着向着山坡而去。
南宫皓沉沉地道:“这刺客来得倒快呢。”
萧煦道:“如今敢到眼皮子底下来了,他当我们都是面粉糊糊呢。”
搜寻还在进行中,军营之内已基本搜查过了,但没有发现刺客身影。赵益和陶烨还在山坡附近的草木丛中追查,因着,草木之上积雪浓厚,将士们已是满身雪水,全身湿透了。
小海子跑得飞快,脚下一个不留神,便摔出老远。此处正是下坡之地,小海子的身子翻滚几圈,停在了一片灌木丛下。好在地上皆是厚厚雪花,小海子身子并未伤着。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雪水,正要朝着不远处的赵益跑过去时,借着雪光,他蓦地发现灌木丛里有一个黑色的东西蜷缩成一团,他身心一个机灵,向着赵益飞跑过去。
赵益见着小海子过来,也走上前来道:“你怎么过来了?”
小海子一把拉过赵益,自他耳边低语一句。赵益神情一震,唤过陶烨和几个将士商量几句,带着一队人马,向着坡下灌木丛悄悄靠去。
片刻,只听赵益向着那簇灌木丛高声喊道:“出来吧,你已被包围了。”
瞬间,黑影从灌木丛中一跃而起,掏出长剑向着赵益和将士们刺来。
赵益和将士们也扬起手中兵器。只见黑影凌空飞舞,手中挥剑如风,剑光所指,枝叶成泥。赵益和陶烨等大队将士近二百来人眼看着一个个颓然倒下,竟是生生奈何不得他。
打斗片刻,但见黑影身姿一跃,踩着几个士卒肩头,飘忽若神,飞出去几十米,消失在了雪地暗夜里。将士们正要追出去,赵益喝一声“别追了。”
回到军营,赵益和陶烨来到萧煦营帐。赵益上前向着萧煦单膝跪拜道:“大哥无能,竟让那贼人逃跑了。”
萧煦上前轻扶于他道:“大哥不必自责,敢深夜闯入我们眼皮子底下的人,必是有两下子的。”
陶烨道:“那贼人武功高强,我和大哥本也不是吃素的,但眼看着他逃走却奈何不得他,只怕他或是江湖之人呢。”
南宫皓皱着眉头道:“但愿今夜我们所说之事,他没有听全,否则,真是后患无穷啊。”说着,四人皆是神情黯淡,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