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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筠的到来使我的心绪安宁了许多。毕竟是从小一起的情分,我深知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因此,掐指数来,不过年底,哥哥也就会回来了。
冬寒越发浓重起来了。雪花断断续续地一连下了数十天,荣渺居四周白茫茫地一片。因着,山路难行,我特特地嘱咐了萧衍无事不必再翻山而来。可他哪里肯听,天气稍好些时,仍是三天两头地偷溜着过来,有时揣着一兜核桃仁,有时藏着一袋子枣泥糕。
我在荣渺居中的日子也就如此慢慢向前流去。
眼见着,已到了腊月二十三日。连日来,天气是极阴冷的。因着,年关将近,念奴和碧春忙着洒扫庭院。虽是无恩无宠的日子,但是两个丫头对除旧迎新仍是一丝不苟。除尘扫灰,整理屋子,一应活计做得皆是细致认真。
我在屋里烤火读书,呼呼的寒风越窗而入。我起身关上窗子,向着屋外道:“你二人进来暖暖身子吧,何苦在风口里费力,离除夕不是还有好些天么?”
念奴和碧春听见喊声,停了手中活计,哆嗦着进来了。念奴道:“奴婢想着,少爷也该回来了,怕是这两天要来看小姐呢。把屋子收拾整齐了,也好迎接少爷呀。”
我睨一眼她道:“看你平日里没心没肺的,不想也有心细的时候呢。哥哥约莫已到家中了,只是这荣渺居中岂是旁人可以随便进来的,况且他还是男子之身。”
念奴有些许失望,低下眉眼道:“那少爷就不会来看您么?”
我正要开口接过话,只听屋外有宫女大声喊着:“念奴在么?宫里来人看你家小姐了。”
念奴忙忙地,一壁回应着“知道了”,一壁起身往屋外去。
我心中诧异,宫中与我相好的也不过是兰筠罢了。她来看我,何至于要宫女带路通报。另外,就是衍儿了,他每次皆是从密道而来,从不惊动宫人的。
我正兀自思绪着,只见念奴欢喜地领着一人进了屋子,道:“小姐,您看谁来了?”
我抬眼望去,眼前默默含笑站着的不正是我的兄长薄致远么。两年未见,他身姿更见俊逸健硕,眉眼间添了英气逼人,乌黑发丝用一枚褐色木簪高高束起。他着一身海水纹的天蓝长袄,领口是墨色的柔软貂毛,腰间坠一枚翡翠玉佩。
他长身玉立,丰姿卓约,嘴角噙一抹微笑,怔怔地注视着我。我眼眶一酸,上前搂着他道:“哥哥可回来了,婉儿日夜念着哥哥呢”。
哥哥双臂拥着我道:“我也念着你呢,你受委屈了。”
我摇晃着头道:“是婉儿没用,不能为门楣争光,倒叫爹爹和娘亲担心。”
哥哥拍抚着我道:“婉儿勿要如此说,好歹过完年,再熬上几个月,也就自由了。”
我轻轻颌首。
念奴和碧春奉上茶水,我拉着哥哥自火盆坐下闲聊。
哥哥向着我道:“爹爹病情已稳定了,昨日还进了些许清粥,你不必过分担忧。”
我久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慢慢放下了,遂欣喜地道:“此番多亏了兰姐姐相帮,你有机会必要当面谢过她。”
哥哥含笑道:“我知道的。傅伯父和爹爹也是多年的情分,如今又都在闲职位上,过从更甚亲厚呢。你不必操心这些事,好好保重身体,等着你离了这里,爹爹和娘亲也就安心了。”
听着哥哥如此言说,我心中又酸痛起来。想着,两年前,我和哥哥同一日离开家中,我奉旨进宫,哥哥从军北上,爹爹和娘亲肝肠寸断。
如今,哥哥战场立功,已是骠骑将军,于我薄家而言,也总算是些许安慰了。只是,不想我竟是这般结果。
哥哥看着我神情黯然,故意岔开话题道:“我瞧着你这里也挺好的,屋子虽小些,倒也整齐洁净,离宫虽远,倒也清幽闲适得很呢。”说着,拿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周遭。
我笑笑道:“多亏了有念奴和碧春两个丫头陪伴伺候着,日子倒是不十分难过。”
哥哥转头向着念奴和碧春问好,念奴一向爽直,在家中与哥哥也是十分随性的。此时,不由得向着哥哥兴奋地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起来。
相见的欢喜缓缓平复下去,我心中暮然一震,脑中遂即清明起来。急急地拉过哥哥道:“这里旁人是不许轻易往来的,你是如何进来呢?”
哥哥看着我的焦急神色,也敛正笑颜道:“昨日和傅容华说了要来看你,刚刚来时又去了她那里,她就让人带着我来了。”
我狐疑道:“你是男子,兰姐姐怎可随便让你来看望我一个常在呢?”
哥哥不明所以地疑惑道:“傅容华和那人说了我是你亲兄长,爹爹病危,特特让我来相告的。”
我霎时心中一震,脑中轰然而过,惊异万分道:“兰姐姐说你是我兄长么?那她岂不是要露馅了,她在皇上面前是说她表舅舅病危,你是她表兄长,此番你是回京侍疾的。”
哥哥听我如是说,也不由得焦急道:“原来如此,可她确实和那宫女说了我是你兄长的。这样一来,若是事情败露,她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我顿时心中麻乱,六神无主。心想,兰姐姐为何要如此行事呢?莫不是她已在皇上面前说出了我?皇上会翻我的牌子么?然而,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兰筠明知我的心意,深知我的决绝。兼着,亲眼目睹了薛雪梅从风光得意到无端惨死,知道皇恩不可靠,皇上的爱更是水中月,镜中花,君恩凉薄如斯。况且她知道我心有所属,自小只愿得一心人,于这荣华富贵,锦绣宫殿无意,她断断不会擅自将我说与皇上的。
然而,事已至此,我竟毫不知悉她的心意。若是,她没有在皇上面前提及我,那她无疑就是自涉险境了。
我沉沉思绪着,向着哥哥道:“你等会回去,务必问明了兰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宫中人心狡诈,她正圣宠优渥,凡事不可掉以轻心。”
哥哥颌首。
适时,已近晌午时分。哥哥起身道:“我该回去了。此番我有三个月的假期,过两天再来看你。”说着,抬脚往屋外而去。
我和念奴碧春还未及跟上他的步子,只听阁子门口传进一句“哎哟”声。
我疾跑两步上前,只见哥哥正将紫月抱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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