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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宁修缓缓道:“我朝有律例,皇上可以将新入选而未被翻牌侍寝的女子赐于有功的王侯贵胄作为奖赏。前年进宫的女子中至今还有三名未侍寝呢。燕王府中尚只有一个正夫人,天家贵胄的,如此也实在不像话。臣妾想着,皇上若能从中挑选一二赏赐给燕王岂不欢喜?王爷得美人在怀,只怕还能不感激皇上隆恩浩荡?”
萧灏一壁沉沉听着,一壁频频颌首。片刻,抬眸道:“此计虽好,先朝也有样例。父皇就曾将自己未侍寝的姝常在赐给了二皇叔,之后他们的亲密恩爱还曾是宫中一段佳话呢。只是,今番这三名未侍寝的女子容貌一般,六弟眼光甚高,朕担心他不喜欢呢。”
崔宁修与窦黛璎相视一眼,抿嘴含笑道:“皇上仁厚。只是臣妾却不这样觉得。虽说这三名女子并无倾城之姿,但前年采选不是王爷一手督办的么?好歹这些女子也是王爷精心挑选了的,若非入得了王爷的眼,她们又怎能进宫来?再者说了,皇上赐妃,乃多大的尊荣,女子再怎么如无盐东施,为臣者也该欣然接受的。”
萧灏听闻如是,也觉着甚是有道理。心想着,萧煦的不轨之心虽是昭然若揭,但至今尚未模清他的实力。他驻守北边已近三年,于军中又是深得将士爱戴,前日燕秋来报说他似乎又与匈奴有勾结。如此,今番一张圣旨将他召回,他必定心中恼怒,朝野内外也只怕有诸多议论。可时下,又不宜与他明着翻脸,少不得还是要多加抚慰恩赏的。赐妃之计正合适宜,一则可平复世人的口舌,让人觉着自己兄弟和睦。再则或许也可麻痹他的意识,为自己模清形势,做好应对争取时间。
萧灏辗转思绪,慢慢踱着碎步。半晌,露出欣喜笑颜道:“皇后此计确实精妙。六弟府中只有一个夫人,是该多添几个妾侍了。你就从中择选两个稍好的,不日下旨赐入燕王府吧。”
崔宁修欢喜一笑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也只能在这些女子上做做文章,以求为皇上分忧罢了。皇上既是同意臣妾的主意,臣妾和婕妤妹妹定会尽心尽力将此事做好。不日拟出名单,请了皇上的龙印,再择日送进燕王府也就罢了。”
萧灏笑着道:“那就有劳爱卿了。”说着,伸手自崔宁修脸上抚过一把。遂即,又道:“朕刚刚交给你的那件事也要抓紧打听着。那丫头是个纯心性的人,爱卿切不可惊吓住了她。”
崔宁修眼中一酸,笑意潮湿,悲切地道:“臣妾知道了。”
萧灏向着魏子曹道一声,“起驾回宫”。说着,提起脚快速步出了凤仪宫。魏子曹一干奴才侍婢忙忙地跟了上去。
萧灏刚走。窦黛璎自一旁跨上来,扯着崔宁修的衣衫疑惑地道:“娘娘刚刚那翻话是何意思?妹妹竟是云里雾里,迷糊得紧呀。”
崔宁修唤一声“语琴,换上瓜片茶来。再拿些牛乳菱粉糕和女乃油松瓤卷酥来,说了这么老久的话,本宫口干舌燥,月复中饥饿。”
娄语琴闻言,忙忙领着几个小侍婢下去了。不一会儿,只见四五个侍婢手中捧着彩锦如意六角小食盒,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青花缠枝纹茶盅等茶水点心鱼贯而出。
崔宁修轻呷茶水,两个青葱样的指头捏起一块牛乳菱粉糕缓缓送入丹唇中。
窦黛璎愣愣看着她一副旁若无人的闲适气势,不由得急切道:“都什么时候了,姐姐怎么还能饱受口福之乐呢。”
崔宁修眸光迷蒙,似罩着薄薄的晨雾。良久,方拍拍手掌,淡淡一句道:“看来咱们的皇上真是爱上她了。本宫与他是结发夫妻,怎能看他爱上别的女人。平日里,他宠幸你们也就罢了。本宫知道,他对你们只是宠,不是爱。若只是宠,本宫也能忍。但是他的爱,本宫决不允许分与旁人。当此紧急时刻,本宫怎能不饱食而战呢?本宫说过,她不乖乖呆在荣渺居做她的常在,也别怪本宫狠辣。”说着,冷冷地轻呵几声。
窦黛璎站起身子,向着崔宁修屈膝道:“妹妹一向与娘娘是一心的。不管皇上宠或是爱,妹妹只知道,皇上是娘娘的。”
崔宁修神色变暖,轻盈含笑道:“妹妹别多心。本宫也是被那贱人气急了。昨日,本宫罚她雨中思过,不曾料到竟让皇上遇见了她。想来,这或许就是命。好在她还识相,并未言明实情。不然,咱们就真是前功尽弃了。刚刚本宫那一计,就是要让皇上断了对她的念头。若她进了燕王府,那就是王爷的女人。眼下,皇上与王爷势同水火,为了大局着想,皇上再怎么喜欢她,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窦黛璎听闻,瞬间粉面含笑,神采飞扬起来。道:“还是娘娘圣明。妹妹刚刚听得皇上那样说,一颗心已是寒了半边,想着,那贱人只怕就要入主后/宫了。娘娘料事如神。想当日,娘娘第一次在这凤仪宫中见着她就说皇上日后会爱上她,没想到,果真是这样的。还好,我们早早防备了,不然,只怕这后/宫早已随了她的姓呢。”
崔宁修笑笑道:“本宫侍奉皇上多年,皇上的心性本宫自是了然于心的。她那样狐媚子的姿色,再加上能言巧辩,才情见识更是在你我之上,皇上怎会不动心呢。”默然片刻,又接着道:“眼下,本宫这计也算是对得起她了。燕王潇洒俊逸,又有卓越才能,皇上亲手将之赐于他为妃,也总不算辱没了她。若不是有这一出,她只怕小命不保了。”
窦黛璎道:“娘娘宅心仁厚,妹妹自叹不如。”
崔宁修抬眸远视,淡淡道:“妹妹也该将昔日父辈间的仇恨放下了。当年,她父亲举报你父亲,也皆是事实,并不曾冤枉了你父亲。如今,我们也算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赢了一把。今后,若她安分守己当她的王妃,咱们也就井水不犯河水,平安度日也就罢了。”
窦黛璎眸光森冷,沉吟道:“妹妹谨遵娘娘教诲。只是,宫中向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寇的地儿。只怕走了一个薄婉兮还会有李婉兮,赵婉兮呢。眼下,敏昭仪仗着有孕住进了潇湘馆,听闻,皇上一日就去两三回呢。那敏昭仪也是个狐媚的贱蹄子,只怕皇上亲近得久了,也要乱了心性呀。况且,那敏昭仪要是不日诞下皇子,咱们衍儿的太子之位就又要多了一份争斗了。”说着,拿眼悄悄打量着崔宁修脸上的神色。
崔宁修默默听着,但听得说到衍儿的太子之位时,登时冷了颜色,遂即,眸光含恨,声音凛然道:“衍儿是本宫的长子,太子之位决不能旁落。要是有谁胆敢僭越,本宫定不会轻饶。”停顿片刻,又接着道:“妹妹刚刚所说实属有理,眼下皇上对她确实越来越疼爱有加,本宫不得不早早防备着呢。”
窦黛璎眉眼凝上笑意。二人且说且歇,眼看着已近晌午,窦黛璎便行礼道别,由着晴川搀着缓缓出了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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