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深深看我一眼,道:“小姐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只是你这样是要剜了爱你的人的心呢,奴婢心疼。”说着,滴答答的泪落在了梳妆台上。
经了念奴一阵精心修饰,除了瘦弱些,勉强还是可以入目的。
碧春与念奴搀扶着我正要出门而去,绿荷跑过来道:“夫人差人来说,今日奉茶就免了。王爷与二夫人昨晚大概太过疲惫了,此刻还在雅园歇息未起呢。”
我心间一痛,脑中轰鸣而过,眼前漆黑,便倒了下去。念奴一把紧紧抱住我呼道:“小姐,小姐,你怎么啦?”
我一手撑住碧春,一手拽住念奴,微微道:“我没事,你们扶我进去。”
两丫头将我搀扶进了寝房,我合衣躺入衾被中,双眼一闭,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和迷蒙。
念奴在一旁喊着,“小姐,小姐……。”
我心知应该回应一句,奈何无论怎样都出不了声音。过了一瞬,感觉到紫月和碧春她们都在哭喊,心道,该要睁开眼睛和她们说说话呢,可是拼劲全身力气,眼皮却只是一动不动。
黑暗,只觉周围的黑暗在无限扩大……。
念奴痛呼一声,“王爷,快去找王爷。”说着,抬脚冲出屋门向着雅园跑去。
雅园在王府东侧,离宁馨堂不远。念奴到达雅园时,萧煦与孟雅宜刚起身,正准备用早膳。
念奴在园子里大声呼喊着,“王爷,王爷。”
萧煦跨出屋门,抬眼看见念奴满头满脸的汗水,不由得心间一紧道:“什么事?”
念奴看见了萧煦,哇地一声痛哭道:“王爷,我家小姐死了。”
萧煦心间一抽搐,痛呼道:“你胡说什么,婉儿怎么会死呢?”
念奴哭道:“死了。小姐真的死了。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
萧煦凝滞一瞬,抬腿便冲出了雅园。
萧煦到了婉园,一把冲进寝房。但见紫月和碧春她们跪在床榻前哭得肝肠欲断。
萧煦大痛,怔怔地。一步一步移到榻前,呆呆直视着我卧于衾被中的身子,幽幽地道:“你们全都给本王出去!”
紫月哭道:“这可怎么得了呢,姐姐真的死了么?”
萧煦含悲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不!她不能死,本王不允许她就这样死去,本王还有一辈子的账没有和她算完呢。”说着,又哀泣道:“你先带她们下去,让小海子赶紧宣太医来。”
紫月领着碧春她们默默下去了。
萧煦一把抱起我,紧紧拥在怀里。痛哭着,“你休想这样丢下我,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啊。你不是不在乎我么?我昨日刚娶了孟雅宜,你今早便要扔下我了。你这个冤家,狠心肠的。你若是敢扔下我。我明日便追到阎王那儿,让他评评理,你怎么可以如此折磨我。”
我迷迷蒙蒙地听着他这翻哭诉,正要努力睁开眼来,脑仁一痛,又没了知觉,只眼角流下一串泪来。
萧煦深深吻着这串泪。嘶哑着道:“你听得见是不是?你也不舍得扔下我了是不是?兰姐姐曾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可我见不得你对他好,我吃醋,嫉妒,发疯。我该死的要这样爱你。”
他就这样抱着我痛哭呢喃。不知过了多久,小海子领着太医李铭辅进了寝房。
萧煦抱着我道:“李太医快为本王的爱妃瞧瞧。”
李铭辅搭脉细诊。片刻,方道:“王妃神思郁结,气血两虚,脾胃失调,已然昏迷过去了。”
萧煦急道:“怎会昏迷呢?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李铭辅回道:“王妃体力不支。估计最近都没好好进食。最最堪忧的是,她怕是意志消弭,若是主观放弃,便很难醒过来了。”
萧煦悲吼道:“你放屁!她怎么会醒不过来呢?你不是太医么?你赶快救救她呀,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灭你九族。”
李铭辅双腿一软,颤抖跪拜道:“奴才这就开药去。”
傍晚时分,念奴端着熬好的药汁至床榻跟前。萧煦至一旁看着她将药汁喂至我唇边,我双唇紧闭,药汁沿着唇角流了下去。念奴急得呜呜哭泣道:“她一点都不喝进去,这可要怎么是好呢。”
萧煦伸手道:“给我罢,你下去。”
念奴将碗递给他,转身默默出了寝房。他深深看我一眼,道:“你真想一心求死么?本王偏不让。”说着,含住一口药汁,俯子又含住我的双唇。如此,药汁沿着咽喉慢慢流了下去。他看着我微微颤动的脖颈,含泪露出一丝笑意道:“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也不能将你夺走,就是阎王爷也不行。”
是晚,萧煦看着床榻上仍旧一动不动的我,神情忧虑,一把拽住李铭辅道:“她怎么还不醒来呢?你告诉本王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醒?”
李铭辅颤声道:“奴才,奴才也不知王妃什么时候才能醒。王妃实在是伤心过度,明日再醒不过,只怕就,……,就……。”
萧煦悲吼,“就怎样?就会死了么?本王不允许她死,她就绝不会死,否则本王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原谅她。”说着,颓废地瘫坐在一旁的椅子里。
适时,园子里传进一阵聒噪。只听念奴哭喊着道:“请二夫人发发慈悲,就让王爷陪陪我家小姐罢,她还昏迷不醒呢。”
孟雅宜含怒喊着,“煦哥哥和我才刚刚成亲,我一个人不敢睡,煦哥哥必须陪我睡才行。”说着,已急冲冲地大踏步进了寝房。
萧煦自椅子里猛地站起身来,挡在她身前道:“你来干什么?”
孟雅宜顿时换了一副脸孔,娇柔地拉住萧煦的手臂道:“煦哥哥说我来干什么呢。天晚了,煦哥哥回去歇息罢,我已让人暖好了衾被了呢。”
萧煦抽出手臂,转过身子道:“我今晚陪着婉儿,她还未醒过来。你自己歇息了罢。”
孟雅宜嘟着嘴,气急道:“我们昨天才成亲,煦哥哥今天便不陪人家睡么?人家一个人不敢睡,煦哥哥快走啦。”说着,强拉起萧煦的手就要往外走。
萧煦怒喝,“你干什么?本王让你回去,你没听见么?本王娶了你就已经足够了,你不会真指望着本王能日日宠爱你罢。”
孟雅宜凝滞一瞬,遂即哇地一声哭道:“这死贱人,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她爱死不死,早死早干净。我咀咒她,咀咒她立刻死去。”说完,呜呜地抽泣着。
萧煦上前,咬牙道:“你给本王滚出去!”
孟雅宜怒目道:“我就不走,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装死哄你的。”
萧煦目露寒光,冷冷地道:“你别逼本王动手打女人。”说着,向着一旁道:“念奴,将这个恶心的女人拖出去。”
念奴和碧春上来,狠狠道:“二夫人请罢,”说着,一边一个将她生生拖了下去。
萧煦默默向着床榻走过去,握起我枯瘦的手,不住地亲吻着道:“本王错了,本王不该娶那个女人,本王求你快些醒过来罢。”
一连三日,我仍只是撑着那一丝气息。这一日晨起,李铭辅已在婉园廊下松发去簪,请罪待罚。紫月和念奴在房里哭干了泪水,而萧煦只紧紧拽着我的一只手发怔。小海子和碧春端着些吃食进来,小海子向着萧煦道:“王爷,您昨儿一天都没吃东西,好歹吃些罢,您这样不吃不喝的,只怕等会子王妃醒了,您又要倒下了呢。”
萧煦幽幽抬眼,微微道:“小海子,她是不是怪本王娶了那女人,才要这样扔下本王的呢?”
小海子唏嘘一声,“王妃一定会醒过来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萧煦垂下眉眼,又只怔怔凝视着我。
小海子走向念奴道:“你也好歹吃些罢,自从王妃病了,你就没有好好合过眼。”
念奴抬眸,凄凄道:“小姐若真是要去了,我也就不活了。没有了小姐,我在这人世还有什么意义。”
小海子悲泣一声,“你要是不活了,我也不活了。你扔下了我,我在这人世也还有什么意义。”说着,颓废地掀起帘子踏步出了屋子。
午后,灰蒙蒙的天际寒风呼啸,不多时,窗外便飘起了小雪。紫月抱着兰兰进了寝房,许是天太冷,兰兰登时大哭起来。
我兀自昏迷着,茫茫的黑暗里,只见兰筠向着我缓缓走来。她向我伸出一双手,与小时候一样,我上前拉住她,亲切地喊她,“兰姐姐。”
兰筠含笑薄嗔道:“你这淘气鬼,怎么到这儿来了?兰兰呢?”
我轻盈地道:“家里太闷,我出来走走,兰兰在睡觉,姐姐别担心了。”
兰筠放开我道:“你快回去罢,王爷会着急的。”
我拉住她,哀哀哭起来道:“我不回去,他不要我了,他又娶了别的女人。”
兰筠笑笑,“回去,快回去罢。”说着,身子飘了起来,越飘越远。
我急忙追了上去,眼看着就要拽住了她,她狠狠将我一推,道:“回去,兰兰在哭呢,快回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