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煦一把站起身子,狠狠盯住我道:“那小宫女说得清清楚楚,是个丫鬟模样的姐姐交给她的,说是婉王妃写给皇上的。起初,本王也不信。但白纸黑字,你要怎么抵赖?若不是你让人送去给他的,你亲笔写的字,怎会到了那小宫女的手里?”
我暗暗惊叹,她们实在高明,我的亲笔手书,又是当着萧煦的面,如此费心的设计,只怕我就是有十张嘴,也无从辩驳了。
我哀叹道:“妾身也不知要怎样解释。只是,妾身可以对天发誓,这纸笺决不是妾身送给他的。”
萧煦怒喝,“本王不要你发誓,你说的话,本王连半个字都不会相信。你不守妇德,背着本王与其他男人暧昧不清,你好好给本王到永康殿前跪着思过去。”说着,一双眼眸定定注视着我,仿若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我含泪争辩道:“妾身不去,妾身没有错!”
他咆哮一句,“若是这样还没有错,那还要怎样?要进了他的合欢堂么?”说完,狠狠拽着我拖着出了屋门。
念奴和碧春在屋外早已吓得颤抖不已,见着他拽拖着我出来,不由得一把跪下,念奴哭着抱住我的双腿求道:“王爷息怒,小姐身子弱,经不得跪呀。”
萧煦瞪一眼念奴,怒道:“你还有胆求情,你不是会替你家主子勾引人么?本王等会子就将你扔进月池喂鱼去。”说着,提脚朝着念奴身子踢去。我心间一惊,直直挡了上去。他身子一震,猛然收住腿,抬眸怒道:“你俩一同到永康殿前跪着去,没有我的允许,就是跪到死也不得起来。”说着,怒气腾腾地大踏步而去。
永康殿外,热气扑面而来。四周花草树木皆都耷拉着脑袋,一派有气无力的样子,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台阶被太阳炙烤得烫人肌肤。
我与念奴沉沉跪着,眼看着太阳西斜。夕阳褪尽,星月当空。
碧春与小海子已来过了四五回,回回都拿了茶水与点心。小海子软硬兼施,左哄右劝,念奴好歹含泪吃下了些东西。而我,心里满是委屈愤懑,更寒心萧煦对我的毫不信任,任碧春她们如何劝说,只是滴水未进。
晚膳过后,小海子到雅园哭诉一回。道:“王爷,您好歹到永康殿去看看罢,她二人不吃不喝,一动不动的已跪了四五个时辰了。奴才怕……,怕再这样跪下去。婉王妃又……,又要晕倒了呢。”
萧煦眸光一凛,喝道:“她有力气给人写那些俗词艳语,跪这会子就会死了?”说着,心尖已是扑扑紧张起来。
小海子偷眼看着萧煦满脸担心的神情,又哀哀道:“奴才刚刚偷着去瞧了瞧,婉王妃像是在不住颤抖呢。”
萧煦抬眸怒道:“她身边的那死丫头呢?本王等会儿便把她扔进月池喂鱼去。”
小海子猛一听闻要将念奴扔去喂鱼。不禁双腿一软,扑通跪地道:“王爷饶命呀,王爷要扔就扔奴才罢。念奴被喂鱼了,奴才也活不成了。”说着,已是声泪俱下。
萧煦眸光惊异,想起那日我昏迷之时。小海子向念奴说过的同样的话,不禁沉吟道:“你何时与那丫头……。”
小海子额头磕地,哭诉着,“奴才该死,奴才已经喜欢上那丫头了。奴才不求王爷为奴才做主。只要王爷能让我们两个这样伺候在您与婉王妃身边,奴才和念奴就感激不尽了。”
萧煦弯子,一把拉起小海子道:“瞧你这出息,竟让一个泼妇小丫头弄得如此呆傻。好吧,看在你跟了本王这许多年的份上,过个一两年,本王便将她配给了你罢。”
小海子抹着泪儿,不住地傻笑道:“奴才谢谢王爷,谢谢王爷!”转瞬,又凄然地说着,“可王爷不是要将她喂鱼了么?就是不喂鱼,若是婉王妃有个好歹,念奴也是活不成的,如此奴才也还是活不成了。”
萧煦看一眼他,朗声道一句,“还不陪本王瞧瞧去。”
永康殿外,念奴自身边撑着我道:“小姐,你就和王爷认个错罢。王爷知道你身子弱,也不舍得让你这样跪着,你说句好话,求求他,兴许他心一软,也就让我们起来了。”
我睨一眼她,气急道:“我哪有什么错,要求,你去求。我就是跪死也不求他,他不分青红皂白,只知胡搅蛮缠,实在讨厌。”
我话音刚落,身后蓦然传来一句,“你不求我,便一直跪着罢,我胡搅蛮缠,你倒是有理呢。”我反身便对上他怒目而视的眸子。
念奴一急,跪行过去,磕拜道:“奴婢求求王爷,有什么话回屋说罢,小姐一直跪着,膝盖早肿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又要发生什么事呢。”说着,一双泪眼盈盈望着萧煦与小海子。
小海子心头一疼,也扑通跪了下去,道:“奴才替她们求王爷了,婉王妃上次大病才刚见好,王爷不会就忘记了那撕碎人心的几日罢。”
萧煦眸光含颤,定定看着我道:“你呢?你要求本王么?”
我低眉垂眼,拉过念奴道:“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求他。”说着,清凌凌地直视着他道:“清者自清,妾身没有任何错。这是王府,王爷心情不好,要罚妾身跪着,妾身也认了,就是要休了妾身,妾身也毫无话说。”说着,挺直身子,端然跪着。
萧煦凝滞一瞬,遂即怒沉丹田,闷哼着道:“很好,本王看你能撑多久?”说着,又喝道:“小海子先带念奴下去,让她一个人跪着,谁也不准为她求情。”
念奴焦急哭道:“这怎么可以呢?还是让奴婢陪小姐跪着罢。”
萧煦转身怒视她道:“你下不下去?再啰嗦,本王立马命人将你扔去喂鱼。”
小海子惊呼道:“王爷息怒,奴才这就带念奴下去。”说着,向着念奴跪行上来,拉起她慌忙下去了。
我淡然无视,仍旧沉沉跪着。他上前一步,咬牙道:“开口求一下本王有如此难么?”
我道:“妾身没有做过的事何需讨饶?王爷请回屋去吧,妾身可以受得住。”说着,低眉沉跪,不再理睬他。
萧煦气急,咬牙冲冲而去。行至雅园门口,又不由得停住脚步,耳边轰然然地回想着刚刚小海子求饶的话语。小海子说她不吃不喝,一动不动跪了四五个时辰了,说她上次大病才刚刚见好……。该死的!她到底想要怎样?她不肯求他,又不起来,她是想又要把自己弄病好折磨他么?她背着他给别人写那样的话语,她该死的一直与那人藕断丝连,她只会顶撞他,与他吵,一次一次忤逆他。她有那么多的坏处,然而他便是在这样的她面前痛着,恨着,又欢喜着,日复一日地越来越离不开她。
萧煦痛呼一声,自言自语地呢喃道:“该死的冤家,没心肝的,竟是要将我折磨至死么。”说着,转身又朝着永康殿而去。
萧煦借着暮色隐在一颗花木后,心疼地盯着殿前的那抹身影。
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不过一会子,星月隐没,天边涌起黑压压的乌云。一阵狂风吹过,闷雷夹着豆大的雨点倾落下来。
我缩了缩身子,仍旧默默跪着。萧煦跨步上来,一把拽起我道:“你还要跪着么?还不快回去。”
我挣月兑他的手,固执地又跪下去道:“王爷没叫妾身起来,妾身不敢起来。下雨了,王爷回去罢。”
他痛吼一声,“该死的,本王叫你起来,还不行么?”
我眉宇一舒,凝上笑意,斜睨他道:“王爷想通那纸笺不是妾身让人送去的了?认识到自己错了?”
他怔怔注视着我,慢慢地,消失了怒气,只无奈地悲呼一声,“前世的冤家!本王认输了,本王不追究了,还不成么?大雨就要来了,赶快起来回屋去。”
我轻轻抿嘴一笑,慢慢站起身子。他猛然上来,一把横抱起我,拥进怀里,边走边呢喃道:“身子都淋湿了,冷不冷?”
我蜷进他怀里,含嗔薄怒道:“王爷明日便要休了妾身,妾身不仅身子冷,连心也冷透了。”
他身子一震,用力拥紧我道:“你想本王休了你,本王偏不让你称心如意,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是本王的女人。”
不过片刻,雨势渐大。萧煦抱着我冲进婉园,迎面,紫月带着念奴和小海子正带着斗篷撑着雨伞急急过来了。
她们看见萧煦抱着我过来,皆都神色紧张地奔上来。紫月呼道:“妾身正要找王爷去呢,姐姐这又是怎么了?”
念奴急得呜呜哭起来道:“小姐怕是又要大病一场了。”
萧煦跨上游廊,转身望着她们道:“还不快去煮碗热热的姜茶来。”说着,急步向着寝房而去。
紫月和小海子忙忙跟上去,萧煦转头喝道:“你们干什么?难不成还想看本王为她换衣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