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花溪探头再看看深渊般的黑洞,本来挺兴奋的心情,在看清楚一眼,不,两眼、三眼,甚至望上几十上百眼都望不到尽头的黑黝黝洞穴时,她犹豫了。
真是令人生畏啊。
就像一只洪荒时代的巨兽,张着无牙大口,耐心等待人们乖乖入月复。
再加上那忽紧忽慢,由深洞之下涌上来的冷风,弄得她头皮发麻。
花溪绷着脸正琢磨怎么稳稳妥妥地下洞,要不要多弄几个防护阵,师傅那里还有些什么法宝之类的,却不料严平君见她不自觉间慢慢往后挪,懒得劝慰,大步跨过来,一手揽过她的腰。花溪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师傅搂在怀里突然跃下深不可测的地洞。
要不要这么干脆啊,太刺激了有木有……
呼呼呼呼——
强劲的风力从洞穴下方不知多深的地方嘶啸着直灌而上,他们的修士服被吹得衣带乱舞,“啪啦”作响。幸好她已经有了一定的修为,否则不吓死也得被冻死。花溪把袍袖收紧,虽然不怕冷,冷风灌进宽大的袍袖,那种凉意还是不怎么舒服的。
其实,作为灵力比较充沛的修士,在坠落过程中花溪还真没遭什么罪,既不感觉到冷,也没有失重的恐惧——以她现在的能耐,大可以在半空之中保持数个时辰的停顿,根本不用担心摔个半死。
真正让她烦心的,是即便耳聪目明,五感敏锐,依然不能看清四周。周围黑茫茫一片,寂静深沉,隔绝五感。
这片黑暗里面有什么?地洞四壁上会不会有危险的生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真正的恐惧来自未知,来自自己的内心。这句话果真是至理名言。
花溪不安地嗅着夹杂了各种气息的空气,仔细分辨——可是,除了泥土的腥味和潮湿,还是什么也分辨不出来。那些古里古怪的味道,不能让她联想起任何一种记忆里的事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的下降仍然没有到尽头。不知是真的坠落了这么久,还是因为这样的单调、黑暗的氛围欺骗了感觉,花溪觉得已经过了太长太长的时间。
她抬头望望,洞口顶端那方天本就被禹穴森林的遮天浓荫挡去了日光,在这下面,更是一片黑暗。她再低头看看,也是一片黑茫茫。
他们似乎身处于异世,被最原始的混沌和嘶啸的凛冽寒风包裹,时间就此停滞,没有起点,也无所谓终点。
他们所处的环境太黑、太安静,她下意识地不敢吭声,害怕惊动这片沉寂后的东西。
严平君察觉到花溪的异样,低声安慰她道:“别害怕。”他顿了顿,因为不习惯安慰人,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有点别扭地更紧地搂住她,表示安抚。
幸好她不是一个人……花溪感到搁在自己腰际的那只大手真是温暖无比,抚慰了她躁动不安的心情。
“嗯,”花溪轻声应道,悄悄向师傅靠得更紧了些。
严平君的身体有点僵硬,很快又放松下来,叹口气,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双手护住她。
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花溪就要以为他们就此永远沉陷入这无止尽的黑寂之中时,脚下突然一沉,空气中发出“啵”的脆响。严平君浑身紧绷,放开花溪沉声道:“过结界了。”花溪猛地一个泠叮,打叠起精神。
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金光,无声无息,突破刚才的黑暗,灿烂得差点耀花了他们的眼睛。
花溪忙挥手结出一个防护阵,护住自己和师傅。严平君屏气凝神,微眯了眼睛努力保持注意力,一手揽住花溪,一手按在星宿剑上。他二人维持着这种姿势,停顿在半空之中。
依然寒风凛冽。
所以花溪觉得他们应该还没到达底部,这一片突如其来的刺目金光难道是从深洞的四壁上照射出来的?她也顾不上想这许多了,全力以赴地等待着。
金光如潮水蜂拥而上,一波比一波更刺目,一波比一波现耀眼。
镇定如严平君,按住星宿剑的手也因用力过度而冒起青筋。
在下坠的黑暗里,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在这极至灼目的金光里,他们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花溪紧紧挨着师傅,拼尽全力维持着他们身边的防护阵。在这有限的空间里,灵气有限,她能从外面调入的灵气实在微薄,只能最大限度地调动起体内的灵力,才能维持好防护阵。虽然不知道下面到底有没有危险,她用尽灵力维持着防护阵是不是浪费,这会儿可是什么都管不着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无边无际弥漫开的金色的光的海洋正在发生变化。
正如花溪猜想,洞穴下方的阵法没有设在地底,他们的下坠触发了阵法机关,蛰伏了十几万年的阵法欣喜若狂,启动阵法的异界元素终于重获自由,从各个储存点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汇成汪洋。
它们亟不可耐地左冲右突,互不相让,想要离开这陌生的环境,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可惜早已刻下的阵法纹路要继续束缚它们。
金色的异界元素只享受了那么一时片刻的久违逍遥,就不得已地各自顺着阵法的纹路奔驰而下。阵法有了它的血液,从骨子里感觉到自己又强大起来,无声地嚣叫着、狂吼着、盘旋着、扭动着。
离严平君和花溪较远的某个地方,金色的光芒飞速流动盘旋,开始汇聚力量。
不久,严平君和花溪也察觉到了这片金光的异动。
可是,面对从未见识过的阵法和异景,面对完全不能视物的现状,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
这一片金光令花溪从心底感到畏惧。一种威势沉沉压人的厚重感油然而生。
异界元素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漩涡般旋转着、搅动着!
然后,终于到了临界点,它们爆开来,四散着流转出一个无比复杂的奇异图案。
似鸟非鸟,似兽非兽,内有乾坤,包罗万象。
金光慢慢淡去,劲风掀不起一点涟漪。
那奇异的复杂图案仍在继续描绘,向花溪和严平君的方向延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