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爷子寒暄了一会儿,便直接把梁三平给抓到了会议室里去。热作所的会议室早就被老爷子们嫌碍事儿,改造了一番。
几块黑板,满地的粉笔。桌面上整齐的摆着一叠叠的报告,明显的可以看出上面的笔墨痕迹。而地上则是一地的烟头。
再看看几位老人,眼眶发红血丝遍布。明显的老人们都熬了一夜,那短短的递往总局的数千字的报告,实际上却花费了老人们巨大的心血。
没有一份成果,是轻易能够得来的。
“刘老,要不您和其他的几位老爷子先休息休息?!”梁三平看着这些废寝忘食的老人们,心里不断的在颤抖着。
“这段时间我会整理一些我所了解的情况,给您和其他的专家们做汇报。”原本还有些要藏着掖着,生怕自己的底细抖露出来的梁三平决定要将自己所知的尽量全数告知这些老人。
他们是一群令人敬佩的老者,他们没有为自己作想太多。他们想的更多的是,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
这里的老人,最年轻的也近七十岁了。这个年纪他们却还坚持着熬夜,仅仅是为了解决国家目前的困难。
一群老人都如此,那么比他们年轻了数十岁的梁三平有什么理由不把自己所知的贡献出来?!尽管他自己或许对这些一知半解,但他坚信自己所知道的这些肯定会对老人们有着一定的触动……
“是啊!刘老,您和几位老爷子都熬了一夜了。再不休息,您的身体……”夏振东有些犹豫的对着刘老建议道。
而刘老看向了自己的几位老伙计,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老人心里叹了口气,都是一起工作多年的老兄弟了。
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自己不开口并带头去休息。这些个老兄弟是绝对不会就此休息的。老人无奈之下,只能是叹了口气。
“臭小子,我们起来以后必须要看到你的报告!”笑骂了一句,老人便带着自己的老弟兄们去休息了。他们确实也太累了,这两天忙坏了他们。
此时已临近中午,大家伙儿在夏振东的带领之下笑呵呵的到热作所的食堂吃了个便饭老人家们便各自休息去了。
在送老爷子们离开之后,梁三平才注意到那位苟主任似乎并不在这里。
“老夏,那位苟主任呢?!怎么没看到他?!”梁三平好奇的对着夏振东问道。而后者则是冷笑了一下,道。
“人家苟主任贵人事忙啊!燕京来了一个美国的商务团,部里让我们院出个人去看看是否有需要采购的物资。于是人家苟主任就这么忙去了……”
顿了顿,夏振东冷然道:“人家苟主任从来就没把心思放在咱们两院里,觉着咱们不过就是一群泥腿子。人家啊,要去做‘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为四化做出自己的贡献呢……”
梁三平闻言不由得一笑,苟主任原来是去跑官去了。想必他在两院早就呆不惯了,毕竟两院整天都在跟土地打交道,名声不显不说还在穷乡僻壤。
这如何能够叫人家苟大主任接受的了?!人家苟大主任可是人中龙凤啊,他朝封奏九重天的人物。哪里肯在这里耽搁?!
“都看不起农业,都不想搞农业。觉着我们脏、觉得我们臭!但怎么没有人来想想,这个国家9.7亿人口中,有着8.4亿就是农村人口!我们就是个农业大国,而忽略了高达86%以上的农业人口,这本身就是失责啊!”
夏振东无比痛心疾首的道:“没有让占人口86%的农民富裕,我们国家如何能够称得上是富裕?!没有让农业现代化,我们国家又如何称得上是现代化?!”
“都嫌弃做农不好听,都觉得当农民耻辱。我们国家的农业,如何发展?!这占据了人口层面86%的农民,如何富裕?!”
夏振东越说越是激动,却见他握紧双拳咬着牙颤声道:“我还就不信了!我们的农业就发展不起来?!我还就不信了,难道农民做农真的就得挨穷?!”
夏振东的一番话,猛然划开了梁三平脑子里的一片亮光。说实在话,自从回到了自己十八岁开始,梁三平一直就是一种混着的心态在生活。
而当夏振东的这番话说出来以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但此时的他还没有下定决心。的确,上天让他重活一次这已经是极为优待了。
自己是应该有所作为,但历史上可不缺那是试图有所作为的人。而在这些人中,真正的成功者寥寥无几。
他们不是自恃甚高导致失败了,便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落。梁三平一点儿也没有想要步他们后尘的想法。
梁三平和夏振东俩人感慨的说了一会儿,夏振东便带着梁三平到了招待所预先开好的房间内休息。
但梁三平并没有真正的休息了,在窗台下的办公桌上。他拿起了笔和纸,低头沉思了一下开始缓缓的写下一些他所记得的药方配比。
而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三唑酮热雾剂的配方。虽然三唑酮的生产工艺梁三平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三唑酮的热雾剂配比。
这些在后来几乎不算是什么秘密了,配发给农场的说明书上就有标明主要的物质配比。这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农场的技术人员对三唑酮进行配置,另一方面也是在不断的寻找最佳的配比方式。
你的实施喷洒效果,会反映到实际生产当中。而这一切则是会形成报告,交到两院的研究人员手里。这样他们就可以根据各地土壤、湿度、风力了微调粤北、闽江、琼岛和滇省之间的药方配比。
以求达到用最合适的剂量,发挥最大的药效的成果。
夏振东为了方便梁三平做事,特地让人将大量的资料都搬了过来。以方便梁三平查阅。
“嗯?!南凯大学在1977年就引进了三唑酮?!还将这种药剂命名为‘粉锈宁’?!”梁三平看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他这才想到,三唑酮开始并非是针对橡胶白分病的。它最初的研发就是针对小麦白分病的,同时也对玉米有一定的效用。
于是,当时便作为玉米、小麦等粮食白分病防治药物而进口了。事实上,德国人没安什么好心眼。因为印尼橡胶研究所曾经做过粉锈宁的药物橡胶试验,不仅成本比之硫磺要高。
而效果也没有硫磺来的要好,于是德国人才把这种药剂卖给了我们。但当时的他们没有想到,我们会弄来热雾机这种在当时较为先进的农机进行喷洒。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竟然会把粉锈宁制成热雾剂配合进口热雾机一起达到了高防治率的效果。
热雾机这种农用机械,事实上很早就已经出现了。早在二战结束那年,也就是1945年德国人就已经将这种农用机械研制了出来。
而在二战之后,获取了战争红利和大量德国遗留技术的美苏相续研发出了自己的农用热雾机。在世界两极都相续研发出自己的热雾机后,随即双方阵营也开始根据两极提供的技术自行进行了研发改进。
在抗美援朝之后,苏联和我们的蜜月期中苏联自然是有向我们转让了这种技术。但因为当时的工艺水平和材料所限,我们自产的热雾机一直和进口的有着较大的差距。
随后爆发了那大浩劫,几乎所有的科研活动都被迫停止。热雾机的研发和改进自然也不例外,没有逃过被冲击的命运。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目前国产的那些热雾机根本就无法达到进口的水平。不堪使用。
“唉……说到底,还是得进口啊……”梁三平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份报告从粉锈宁在橡胶上的使用,延伸到了粉锈宁和热雾机一起在包括了玉米、小麦、水果、蔬菜、草坪、花卉、树木……等方面的应用进行了综述。
要知道,粉锈宁不仅仅是可以防治白分病、小麦的纹枯病、全蚀病、稻叶尖枯病、稻曲病、黑粉病等多种病害。
它同时更是一种苗醇抑制剂和植物生长调节剂,在与一些农药混配后具有协同增效作用。在一定比率的混合之下使用,其杀虫、杀菌效果更佳。
而粉锈宁本身的价格也不便宜,如果想要大面积的进行使用那么降低其使用成本则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梁三平清晰的记得,在报告上曾经看过关于其他药剂和粉锈宁之间的成本换算。
粉锈宁每亩最佳的效果为5克,再多了便是浪费了。虽然效果更好,但消耗的成本更好。即使是5克,已经足够用了。5克粉锈宁的成本,为0.5元。
而使用了热雾机之后,那么便需要配合热雾机一起使用的喷雾油。喷雾油的使用为0.2KG/亩。其成本为0.3每亩。
余下的拖拉机费每亩0.015元、人工费0.018元,热雾机每亩耗油为0.006。
也就是说,使用粉锈宁进行防治每亩需要0.839元。而如果使用硫磺喷洒,则每亩的成本就需要整整1元。最重要的是,粉锈宁一次喷洒的药姓相当于两次喷洒硫磺的药效持久姓。
简单的说,如果使用粉锈宁热雾机法进行防治每亩仅需0.8元左右。而使用老式的硫磺喷洒,则每亩需要至少2元!
这么算的话,很多人或许还不明白其中的差额是多少。或许大家会认为,不就是那么一块多钱么?!即使在这个工资只有三十余元的年代,一块多钱国家还是出得起的。
那么我们以江海农场为例来做个说明。江海农场,种植天然橡胶近4.3万亩。以4万亩来算,每亩0.8元既然是32000元。
而如果使用硫磺的话,那么每亩两元算便是要支出80000元!
两者前后,使用硫磺粉便比使用粉锈宁多出了一倍多的价钱。同时还耗费了大量的人工、时间和精力。且其防治效果,远不如粉锈宁。
一笔账,大家都会去算。这么一算下来,使用硫磺粉完全不划算。但使用粉锈宁的话,那么热雾机的来源则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小梁,你还忽略了一点。粉锈宁如果直接使用,喷雾油的确得花钱。但如果我们使用的是粉锈宁乳剂,那么这三毛钱完全可以省下来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群的老爷子们已经站在了梁三平的身后。而开声的,便是刘老这位老当益壮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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