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的时间,对现下的离渊来说,实在是太短了。
即便他每日,除却昔芜睡觉的时间,都陪在她身边,可时间仍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泰半。
从极渊里的那个封印,不过是一个倚着五行阵法所一个点。从极渊属土,连着凌霄宝殿的金,寂仙林里的木,雪域的水,以及九幽之下的炼狱之火,形成了一个繁复巨大的封印。
借天地灵气,封印着那些自上古时代便存在着的东西。
上古之力,无疑是可怕的。
凌霄宝殿由帝后二位尊神镇守,寂仙林,雪域,如今分别由寂遥,君怀两位上神法力压制。而九幽炼狱,自封印初始,便与神无妄本身相互依存。
同样,因为种种原因,从极渊里的那块封印,自流渊出生的那一日起,便有了关联。
因为里面的东西无时无刻无不想着要出来,是以这些封印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一些或大或小的问题。即便是上神之神的流渊,以往在加固了那处封印之后,都要借一段时日来修养身息。
更何况,是现在的*凡身。
想来身无妄也是为他着想,想着这个凡身在他回归仙身之后,总归要没入泥尘,倒不如便借着这句*凡身去到神迹,加固封印锁带来的消耗,在流渊回归仙身之后,对他的影响相对来说,也会少些。
“也就是说,封印加固之后,‘你’会死?”七夜一眼睨想离渊,淡淡然的语气中特意加重了一个你字。
“是。”
七夜怀里抱着只小狐狸,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想好要如何同花花去说了吗?”
良久之后,离渊方才开口道:“三日之后,我会去往从极渊。至于昔芜……等事情都处理好,我会来找她。”
“你……代我照顾好她。”
七夜忽而来了兴致,停止逗弄怀中的狐狸,笑问道:“待你归来时,是以离渊这个身份,还是流渊?”
离渊却沉默不语。
无论是流渊还是离渊,都不过是同一个魂魄而已。可是,不同的不是身份,而是流渊所带给昔芜,或者说流渊带给曾经的花璟的记忆,满是伤痛。而离渊在昔芜的记忆里,却不是。
离渊在心中想,或许自己该庆幸,庆幸即便她忘却了一切,可到头来还是喜欢上了他。
“七夜。”离渊忽然开口,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他说:“这一次,我以天神的名义起誓,此生都不会再负她。”
七夜将目光挑向院子里的那一树榴花,笑得明媚。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道:“但愿。”
七夜拿起身旁案几上的一樽醉生梦死,冲离渊遥遥一祝。
“钏影常说,以她身份定要出去祸个国殃个民什么的。倘若竞争激烈,也要去勾搭个高僧还俗,才不会辜负了这狐狸精的名头。”亭子里,昔芜将头枕在离渊腿上,手里拽着朵莲花把玩。
说话间,昔芜美目一转,望向离渊道:“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比她先当了这个祸害的名头呀?道长~”
离渊手上捧着一本书,一手饶了饶昔芜的头顶,让昔芜觉得自己跟七夜怀里那只小狐狸似的。不过还是享受的闭上眼睛,翘着二郎腿就这这个姿势晒太阳。
“离渊,你说我是怎么祸害到你的你?我脾气不好,想想也不够漂亮……”其实后面这句话,昔芜说的还是挺心虚的。她想,一离渊的修为自然是能够看出她现在的容貌不过是一张描的微妙微翘的人皮,只是离渊不提,她也便不开口。只是现在这张人皮尚且在妖族中都尚且不算漂亮,而面皮下的这张脸布满疤痕却是连她自己也而不愿意多看一眼的。
“佛说,一念成悦。”昔芜现在的脸颊,因着这几日养尊处优饭来张口的生活,养出一些肉来。离渊笑着,忍不住伸手捏的一下。轻笑了一声之后,昔芜才听到那名向来在旁者眼里,云清风淡的男子,那温润如玉的嗓音如是说道。
昔芜笑着坐起身来,抬手也去捏离渊的脸,说不准是因着,离渊那张小俊脸在她的魔爪中被捏的变形,还是因着离渊那句一念成悦,昔芜忽然间心情大好。捧着离渊的脸,对着那两片薄唇就吧唧一口亲了上去。扭捏着说了句戏文里的句子便跳下阑干跑开了。
昔芜说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最后她笑着回过头来,露出一颗小虎牙道:“没事亲薄你一下。”
昔芜这番模样,委实可爱的紧。离渊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那一刻,他曾想,若是时光便再次停驻,那怕片刻,也是好的。
手指抚上唇角,染上的淡淡的粉,想必是钏影前些日子送她的胭脂。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手腕上的玉镯被离渊施了法术之后,便沉甸甸的。
离渊将这个普通的玉镯子变为了一个蕴含着无限空间,类似于乾坤袋之类的法器。起初还给昔芜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在意。却在一日和明砂躺在一处晒太阳的时候,打开来把玩。这才知道,里面被离渊塞进去了多少好东西。
明砂坐在一旁,看得眼睛发直,羡慕嫉妒恨了好一会儿,才对昔芜说道:“昔姐姐,道长待你可真好。”
在昔芜若有所思的神色中,她又补充一句道:“只怕道长所有的身家都在里面了吧!昔姐姐,无端嫁得金龟婿,道长既然将着所有家当都给了你,这条命,这个人,自然也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你这可是要发了啊!”
然后明砂又自顾自的,一边翻看着那些东西,一边暗自咂舌。
她后面说的话,昔芜都没有听到,脑子里面只有那么一句,‘身家性命’这四个字萦绕不去。
于是昔芜又低头看了看那些从镯子里掏出来的东西,钱财如东珠琉璃,法器,仙器,各种上品丹药应有尽有。
拿出的东西越多,越精贵,昔芜便越是觉得有些不安。
她并不缺这些东西,也从不在意这些东西。以往习惯从七夜的金屋子,或是初一十五那里顺点东西出来,纯粹是为了找点乐子,并不见得她自己有多喜欢。这一点,想必离渊也是知晓的。
可是他无端将这些东西留给她,却也没给她一个说法,想起这几日离渊脸上那淡淡的笑,昔芜越发觉得不真实起来。
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昔芜知道,离渊一定有什么事情是瞒着她的。然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昔芜也明白,倘若离渊真的有心要瞒她,那么即便她去问了,也绝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股脑将那些东西如数塞了回去,昔芜也没了晒太阳的性质,扔下明砂就跑去离渊屋子,找离渊去了。
她想,对不这种不好的预感,通常都是比较灵验的。所以,必须盯紧离渊。
可等到昔芜跑到离渊院子里的时候,发现他根本不在房里,她坐下来倒了杯茶,又等了一会。可左等右等,从下午等到了黄昏,院子里除了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等她心烦意乱伸手再去倒水的时候,却把另外一只杯子碰到了地上,清脆一声,便碎成了几瓣。
当时昔芜又两个想法,一是,这杯子是离渊喜欢的,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是自己摔坏的。二是,这杯子碎了,当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昔芜耐着性子又坐到晚间,离渊还是没有出现,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想着中午的时候他们还在一处,离渊也没有说要去哪儿,怎么现在都还没回来。
难道,是回昆仑山了?
虽然伤口已经恢复,可指尖还是微微有些刺痛,这是她方才收拾那些碎片时割破的。通常那些戏文里,割破手指见个血,便验证了之后不好事情的发生。
想到这里,昔芜便再也坐不住,也没招呼人说一声,便自己出了结界,捏了个缩地成寸的决去了昆仑山。
昆仑山上八大仙门,对于昔芜这个‘妖精’来说,她还是很为忌惮的。
是以,她等在山下,差了个路过的外门弟子替她往山上带句话。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想必那弟子必是将话带到了,是以昔芜才看到墨子敬那张极为不和善的脸。
“有事吗?”墨子敬从剑上下来,那到剑便化为一道青光,钻进了他的衣袖。
“子敬。”昔芜走过去,眉宇间掩饰过却还是透露出淡淡的焦急:“你师父可有回天墉城来?”
这一声子敬,她是跟着离渊喊的。如同明砂所说,倘若他和离渊真的成了,恐怕那小子就算不情愿却也还是得唤她一声师娘。是以对他,昔芜想还是和善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