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姬的方位难以捉模,可昔芜这阵法结的不但诡异,而且异常磅礴大气,墨子靖在明砂怀里慢慢醒来,睁开眼时,便只见到通天彻地的白光,在结界之外蓦然照亮一切晦暗,亮如白昼。
那白光在正盛的一霎,突然消散,再看昔芜,衣袂临空立在阵法中央,发丝飞散,手中一柄归晚剑剑意凛然,眼中冷峻,竟是宛如女神一般。
而她脚下,赫然出现了一个方圆十里,幽光明灭间,无数咒法繁复流转的剑阵。
这个剑阵,同他天墉城的破魔阵有些相似,可单就那些明灭间流转的咒文来看,也远比破魔阵要复杂的多。
令墨子靖感到诧异的是,破魔阵这样的阵法,在天墉城除了师尊与几位师伯或是更年长些的掌门长老能够以一己之力结出,便是他们这样的入室弟子,也要几人合力才能结阵,而昔芜她……
适时,红姬与昔芜后方显出了身形,这个阵法她不知,却觉得必须立马将这小丫头解决了。就在她瞬身攻向昔芜的那一瞬间,伴随着明砂扑在结界上焦急喊出的一句:“昔姐姐!小心后面!”
昔芜微微翘起一边的嘴角,眸中一派寂静,她从容挽了个剑花,左手成诀,只说了一个字。
“诛!”
刹那间,脚下结界光芒大盛,明砂瞪大了眼睛去看,发现昔芜脚下的那个阵法,竟然凭空凝出无数把长剑,悬在半空。
而就在红姬身形显现在昔芜后背,手中利爪与昔芜颈项距离不足一分的时候,昔芜上前一步骤然回身,挥袖间,无端风雅。却在瞬间牵动了剑阵,刹那间,滔天剑雨,各个都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急速向红姬攻去。
红姬身形原本闪的极快,可这个阵法太过邪门,经昔芜催动,可谓月复背受敌,根本找不到一丝空挡。
情急之下,红姬喊道:“那小子的魂魄尚有一半在我手里,你若是杀我,便……”
红姬所指,自然是墨子靖。所有刺向红姬的剑影,瞬间体停了下来,红姬睁开眼睛,有一柄就指着她的眼球。她不敢动,努力让自己笑得如往常一般。只见昔芜微微皱起眉头,再看向红姬时,眼中多了些愤怒,她的手指微微抽动着,却是狠狠甩下了袖子。
伴随着昔芜这个动作,那些剑影迅速消失了泰半,却仍是余了七八柄,就在红姬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
尔后随着昔芜脚下的阵法一并消失,归于沉寂。
红姬闷哼一声摔倒在地,昔芜身形仍在半空,昔芜负手,居高临下地朝她伸出一只手,冷声道:“叫出来。”
“你当我傻吗?”红姬抬袖擦了擦唇角的血渍,望向昔芜道:“现在给你,不是等着让你来杀我吗?”
昔芜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想如何?”
“让我走。”红姬说的干脆。
“昔姐姐!”明砂拨开结界跑了过来,伸手拦住昔芜的手臂,恶狠狠地瞪向红姬道:“不能让她走!她若是走了,子靖那余下的魂魄也别想要回来了。”
昔芜看她一眼,复又颔首望向红姬,微微一笑,她说:“好。”
“昔姐姐!”
明砂还欲说些什么,但见昔芜抬手,手中一阵光芒闪耀,随即便是红姬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叫。
“啊!”红姬捂着心口,因为太疼了在地上打起滚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冲昔芜喊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昔芜走到她面前,弯□子,微笑见,神色如同一汪清泉。昔芜道:“不过是十一研制出的同生蛊,你应当知道,那小子被你吸取了一半的魂魄,你这一去,他定是活不过七日。正巧,这同生蛊是十一炼下的残次品,失效也刚好不多不少正是七天。”
昔芜站直了身子,睨她一眼道:“姑女乃女乃我给你七天时间,若是七日你还未将魂魄还来,那么,你便同他一起死吧?”
“你!”
“我什么我?”昔芜忽而一笑:“你不就是怕卸磨杀驴吗?我此番也是为你着想。”
“算你狠!”红姬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她愤愤看了昔芜一眼,最后一脸不情愿地伸出手掌,唤出墨子靖那一半的魂魄。昔芜往了明砂一眼,明砂会意,立马上前替墨子靖收了那半魂魄,退回昔芜身边。
昔芜伸手探了探,确认无误之后,让明砂将魂魄渡会都爱墨子靖体内,见墨子靖脸色有所好转,昔芜方才对红姬说道:“本以为还要费些力气呢?”
“你……”红姬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昔芜眨了眨眼睛,笑道:“根本没有什么同生蛊,我骗你的。”
“你!”果然如此!
昔芜摇头:“除了这个字,你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红姬却笑了,不动声色地捏了个遁地的法术,在法术生效前,她对昔芜妩媚地笑着,她道:“这次算我倒霉,必有再见。”
昔芜挑眉,一脸清高。她道:“下次若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便教你魂飞魄散!”
红姬身形消散,带走一片烟尘,昔芜这才轻呼了一口气,转身去看墨子靖的伤势。
不过是被吸取了精魂,现下有些虚弱罢了。墨子靖试着自己站起来,明砂不放心还是扶着他。昔芜看了看面色如纸的墨子靖,又转头看了看一身狼狈的明砂,问道:“怎么回事?圣君不是说过,少同魔族的人接触吗?”
并不是责备的语气,明砂瘪了瘪嘴巴,讪讪开口道:“我是怕子靖一个人对付她有危险……昔姐姐!也幸好我过来了啊!再说,我们也是为了救人啊!”
“救人?”
“是啊!”明砂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叫了一声:“糟了,那人还在客栈里面,可魂魄还没有拿回来啊!”
“谁?”
“子靖用符咒吊着他的性命。”明砂抬手拉了昔芜的手臂,眼中焦急:“昔姐姐去看看吧?”
昔芜觉得有些头疼,应当是方才那个术法消耗了太多灵力,揉了揉额角,还是嗯了一声。
回到客栈,明砂先将墨子靖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后看向昔芜,伸手指了指床榻的方向:“昔姐姐,就在那!”
昔芜走了过去,只见一青衫男子双眸禁闭,模样清秀,烛火摇动见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昔姐姐,怎么样,能救吗?”
“这个人……”仔细端详着那人的面孔,昔芜歪着脑袋,喃喃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明砂不敢打扰,看了一眼昔芜,又忙转身去给墨子靖那小子倒茶。这一切昔芜看着,有些想笑,前段时间二人跟什么似的,水火不相容吧,怎么这会……忽而,她敛了笑意。脑海中忽而出现了一些片段,并不久远。
“姑娘,瞧你年纪轻轻的,长的又这般好看,怎么别的不学要学别人吃霸王餐呢?”说话的,是小二叫过来的掌柜。彼时,她被离渊下了禁制,原本想用法术变出金子来,却怎么也变不出来了。
“我……谁吃霸王餐了!”那时,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窘迫,一面涨红了脸,一面在桌子底下焦急的反复施着法术,可金子就是变不出来。
“可不就是吃霸王餐吗?哪有人吃饭不带银子的!”
“我没有!”
“呐,小姑娘,你再这样我可就报官了!”
“我……”
“或者……”那掌柜的笑的一脸暧昧,伸手就要过来碰昔芜的肩,他道:“瞧你这模样,想要肉偿也不是不可以。”
一句话引得周遭哄堂大笑,昔芜又气又急。手拿过盛满筷子的竹筒子就要往那人身上砸。适时一双玉手,持着折扇,替她挡住了那一双肥胖的手。
那掌柜的顺着那柄折扇望去,见来人衣冠楚楚,面容俊朗,身着衣衫又都是上好的料子,随笑吟吟地说道:“公子吃好喝好,可别管闲事啊?”
那人不恼,反而往那掌柜的手上放了一锭金子。
“如何?”
是了,这人便是那日在长安城酒楼内,替她好心结了饭钱,以为她是哪家出逃的千金小姐,又给了她几张银票,才让她得以去扬州找到离渊解咒的那位青衫公子。
不得不说,这人世间所有的遇见,都奇妙的很。
见昔芜长时间不说话,明砂同墨子靖对望一眼,明砂使了个眼神给墨子靖,意思是,这人是不是没救了?
“救,一定得救。”
回答她的,是一道清亮的嗓音,不是身前的墨子靖,而是身后的昔芜。
“救?!!”
相比明砂,墨子靖明显就淡定多了,他定定看向昔芜:“怎么救?”
“红姬食人魂魄,亦不是一日两日,且在人间寻她两日,若是碰不着,便杀去魔界。”
“啊?”
“……”
昔芜回头,望了那人一眼,她觉得他在她最窘迫的时候不问缘由也不求回报的帮助过她,这一次,既然让她碰到,她若有能力救他一命,倒也值得。
毕竟,她向来不想欠旁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