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冷风飒飒,如今离天亮还差几个时辰,意外的灯火四起,人来人往,忙得不可开交。
今日凤国百姓都知,他们拿来当神拜的摄政王要娶亲,当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觉得是误传。还是将军时候的纪绝飒的将军府每日门庭若市,提亲之人打把人在,可都被拒回,前皇上还未亡时,曾有意将公主嫁于他,可惜都没成,当时的那位公主如今也成了相亲工具,远在他国。
当听到要娶之人是谁,百姓们都雷住了,可想而知那条传闻早以传得沸沸扬扬,深入百姓心中。
水原和凌萧就像是门将一样,守在门口,冷漠的屹立着,无视门前的嬷嬷与端着东西的宫女们。他们只收到一个命令:把门收着,不准来打扰公主的休息。
奈嬷嬷从未见过这么个无礼的准新娘子还有冷得像冰雕的下人,只要她们敢上前一步,她真真的觉得肯定会被扔出去!在宫中多年,哪个不是恭维着她,当她佛一样拜着?可眼前是她人生中遇到最糟糕的事!眼看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她足足在这里站了一个多小时!腿都有些发软了。
听着身后的宫女好言催着,奈嬷嬷也无奈啊,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嬷嬷怎么敌得过眼前的男女,一看可都是练家子。奈嬷嬷笑容也不觉得僵硬,刚想前进一步,整个身子就定住了,“两位这不是在为难老奴嘛?眼看就要快天亮了,能不能去通报一声?要是耽搁了老奴也负不起那个责任啊。”
那个新娘子不都是激动得睡不着的吗?奈嬷嬷觉得自己见鬼了,而且要嫁之人可是咱凤国的摄政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怎么就那么好睡眠呢?
“嬷嬷不必担心,有什么责任我家公主担着,而且我家公主的醒来的时间一向很准,嬷嬷不必担忧,保证一个小时内完成。嬷嬷要是累了,可以回屋休息或是搬张椅子坐着也可以。”水原很好的建议,面不改色。若不是主有先见叫他们快要天亮的几个时辰在这守着别被人进屋,不然这会儿主肯定睡眠不足。
奈嬷嬷不是一般的苦逼,人她又不敢得罪,将来可是摄政王妃啊,即使以后不得宠她也不能得罪!在奈嬷嬷心里,已经猜到杜梦唯是个不得宠的主,想必流言她是听了不少,再加上杜梦唯是亲自要求给摄政王当王妃,在她的想法里,摄政王迫不得已才同意的,因为皇上的口谕已下,他不能反抗,不然只会被当成叛变之人。
宫女们站在奈嬷嬷身后,自然有怨言,年纪轻的直接将不耐的神情摆在脸上。
直到里面终于传来的声音,门才被打开,水原领头进入,奈嬷嬷无奈叹息后面跟着一群尾巴。凌萧继续冷眸无表情的站着,谁叫他是男的。
墨发朝四方披散,乱得却惊人心魂的美,那一双还未完全清晰略染困意的懵懂含着丝丝温暖的轻柔扫了她们一眼,如玉的手随意的整理白色亵衣。房间很大,杜梦唯从内房走出,便见白雾浮起的热气从硕大的木桶上涌出,宫女们朝里面撒放刚摘没多久的花瓣,水面漂浮着恬静美丽的玫瑰花儿。
奈嬷嬷等人第一次见到杜梦唯,整个人怔住数秒,直到水原‘请’奈嬷嬷等人离开澡房,杜梦唯并没有那种被人侍候着洗澡的习惯,连水原也不行。
待杜梦唯出来,奈嬷嬷等人的魂都飘到九重天上,直到水原轻咳的提醒才再次回过神来。她们一直的觉得,没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神一般存在的摄政王,哪个女子站在摄政王身边不黯然失色,只是眼前的女子却不会……那一张颠倒众人却又不妖艳魅惑的面容,有令摄政王失了心的资本。
女乃妈们此刻的想法就是,那些传闻不会是嫉妒她才传出来的吧?
换上那一身红得像火耀眼夺目的嫁衣,柔滑度排第一名的流韵缎,哪怕是皇族每天得到的不过是几匹。坐在梳妆台前,披肩乱得美丽的墨发在奈嬷嬷的巧手整理下,三千墨发盘起,整个人显得雍容高贵。
奈嬷嬷看着杜梦唯那张毫无瑕疵,洁白如雪的脸,不知从何下手。早已注意到她的脸色泛白不过并未开口询问,在她眼睛边上精巧的画出一朵美丽如血的花,泛白的唇瓣染上深度的红色,整张脸无意间竟流溢出妖艳惑人,双腮染上丝丝粉色,可爱又可口,不浅不淡的双眉画上深深的黑色,妩媚油然而生。
不打扮前,那是干净如流水般温柔的脸,轻柔端庄。如今,妖艳惊人,再加上红衣的相衬,原本轻柔的眸光竟逐渐形成魅惑勾人,妩媚淡淡而出。惊了在场人的心,水原也在其内,跟了杜梦唯多年,第一次见杜梦唯这般模样,即使再出暮都时,她也是给了钱打发走那些嬷嬷,并未施什么浓重的妆,盖上红布谁看得到?
沉重的凤冠压在她的头顶,天空早已亮得不像话。
奈嬷嬷也有些惊叹,在绞脸整个过程中杜梦唯并未出过一个闷声,原本还以为是一个难搞的主,没想到那么顺利。在她手里已经送走不少姑娘,哪个不是疼得受不了直叫?
闻‘新郎官来了’,杜梦唯才带上红盖头,即使看不见前方,杜梦唯依然可以行走,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什么端倪,还是让水原扶着走。忙了这么久,杜梦唯自然不会亏待奈嬷嬷等人,早已叫水原发了银子,在这皇宫里是少不得的一样东西。
杜梦唯隐约能听见冯赤月等四人的声音,只是没有理会。红鞋子刚踏出门栏,原本吵闹的声音骤然停止,杜梦唯能察觉得到那道平淡如清水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红盖头里面的眸子显得格外平静,由水原扶着走进宽大的轿子,虽然杜梦唯看到马车的全部,但大概也猜得出是红火火一片。
待迎亲队伍离开,旁观的人才回过神来,跟上迎亲队伍的脚步。嫁妆很长,九箱车才载满了,吉利的数字应该是故意的,个个火烫的目光朝杜梦唯的轿子里看,可惜对方并没有揭开轿子窗帘。
杜梦唯偶尔能听见外面在谈论的话题,也没有反应,将挡住她视线的红盖头揭开一半,露出整张妖艳魅惑的脸,如夺人魂魄的精灵,美而遥远。
凌萧不苦逼,因为他看到跟随着轿子另一旁的水原,心里莫名平衡。
杜梦唯意外的看到轿子里居然有个小桌子,摆放层层叠叠糕点与水果。
待轿子被踢了下,杜梦唯早已整理完毕的出去。手放在纪绝飒的手掌心上,纪绝飒嘴角难得的含着笑,视线落在轿子内少了些许的糕点与水果上。
一连续的礼仪令杜梦唯嘴唇抽搐,终于听到‘送入洞房’四个字,她莫名的轻松了下。
要闹洞房的人自然有,不过水原和凌萧两座门神再次现身,冷光逼退众人。
翼王嘴角苦涩,其他见过杜梦唯的王爷一样,对纪绝飒说了声‘恭喜’后,泱泱的坐在位置上喝闷酒。
纪绝飒自然不会去理会他的想法,不过看那队闹洞房的人群闷闷而归,眸光微闪,显然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在看着他们。
“你们说这梦公主不会张得很丑吗?连门都不给我们进。”其实是不敢进。
“可不是嘛?还以为可以玩。”
翼王远远闻言,不屑鄙夷一笑,若他没有见过她的样貌,肯定也会如此想。
纪绝飒却挑了挑眉,继续敬酒,不过却发现皇上凤江阳不知去哪了。
贴着的门神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的。
小小的身影躲在大树下,刚好掩饰了他的身影。凤江阳绕了绕头,其实他挺好奇杜梦唯长什么样的,不过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去闯洞房呢?
其实他本来是打算混进刚才那队闹洞房人马去的,可惜个个胆小如鼠,不敢前进。
夜渐渐的深了,摄政王府依旧热闹一片,门外,街道,亦是。
凤冠早已取下,梳妆台上,红色嫁衣挂在一旁,床上侧躺着一位人儿,白色帕子落在地上,里面染上耀眼的红色。纪绝飒愣了半会,拿起白色帕子不需靠近就能闻到那是番茄酱的气味……
平静无表情的脸下勾勒起抹笑,平淡的眼眸并未落在床上背对着他的人上,挺直的鼻梁,粉色的唇瓣,身上缭绕着淡淡的酒气,面上并无醉色。坐在椅子上,倒了杯酒,至于什么揭红盖头(早没了),喝交杯酒,他也并不在意,视线落在并未被动过的糕点上,已经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睡下的。
杜梦唯的药膳时间一向很准时,所以她也很准时的起床,视线落在不远处正在批奏折的男子上,移眸时并没有注意男子看过来的目光,夜色依旧,透过闭合的窗隐约能看到外面的灯火。
水原习惯的并未敲门就进来,对纪绝飒可以说是视若未见,手里端着药膳放在桌子上,后面跟着的凌萧单手端来了一盘清水,另一只手拿着对白色鞋子,与今天的颜色格外不对调。
杜梦唯身上穿的是白色睡衣,坐在床边,光秃秃的脚丫子垂下凌萧的动作很快,早就将水盘放下,将白鞋子放在杜梦唯脚下。
两人悄然退下,杜梦唯刚坐在纪绝飒方才坐的椅子上,便注意到不远处的人起身,只是没有理会,手放下空了的药碗。如今的她还在挂着今早上化的妆,刚刚站了起来,纪绝飒已经站在了面前。
他的确惊艳了下,化了妆气质简直变了个人,盘起的墨发早已散落,有些贴着她的脸颊旁,染上粉色的脸腮,洁白干净的额头,红艳的双唇,诱惑柔和的魅眸,妩媚妖艳的气质,随意一个动作都能牵动人心。
杜梦唯虽然疑惑他为何站在那不动,但也没有去理会,直接走向凌萧端来的洗脸盆上,清水哗哗的流淌过她的脸上,因为眼睛外面沾水的缘故,闭着手凭着感觉去模擦脸的布。
红色软滑的布轻轻的滑过她的脸,带走了水分,眸子刚睁开,入目的是纪绝飒那张平静的脸,伸手拿过红布身子微微侧了下,擦完后才放了回去。
纪绝飒背对着杜梦唯,嘴角含笑,弧度不大,眼里映出刚才拿着红布的手,上面还有与她摩擦过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