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谖与皇上心里俱是一腔悲喜,谁也没有留意到身后一人投在秦谖身上的充满嫉妒和冰冷的眼神,正是容嫔。
她原本还在午寝,听说皇上命人将宜贵人用御辇抬了回来,心里吃了一惊,急急的起来去云台殿,见到皇上竟然随后跟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几位太医。
上去请安时候皇上正眼都没看自己一眼,一颗心全放在了宜贵人身上,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宜贵人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就连容嫔,都觉得嫉妒的心颤了一下。
这个年轻皇帝的后宫里,还没有一个孩子,这个宜贵人,何德何能?
几番心思在脑海里转了一遍,容嫔对身边的葛衣在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葛衣没有任何表情的就下去了。
只要等着好戏就行了,自己都容不下的,看谁能容得下。定了心思,容嫔整了整衣衫噙着笑容走上前去:“看来臣妾真是个有福气的,在宫妃里面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臣妾在这里恭喜皇上,恭喜宜贵人了。”
皇上听了,心情也实在好,满脸笑意的对容嫔说:“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后在你的中安宫可要多看护着宜贵人,出了事情朕可是要找你。”
容嫔笑容没一丝变化:“皇上放心,臣妾本来一直都拿宜贵人当妹妹看护着,她的事自然是我的事,臣妾一定会好生照顾她。”
“嗯,这件事情也别让别人知道了,宜贵人身子还不足三个月,胎儿尚且不稳,就今天这几个人知道就行了,听见了么?”皇上带着些警告的眼神落在了容嫔身上,容嫔面不改色的点头应道:“皇上放心,臣妾知道轻重。”
皇上放下心来,便对容嫔道:“那你下去吧。朕有话单独与宜贵人说。”容嫔含笑告退,脸上也带着喜意,任谁看了都觉得容嫔是真心为秦谖欢喜。
皇上见容嫔出去了,又冲外间喊陈阜:“陈阜。你进来。”
陈阜忙低头进了内室,不知什么原因,秦谖觉得陈阜走路姿势极为别扭,一拐一拐扭扭捏捏的,心里奇怪,但看皇上脸上无半点奇怪神色,照常吩咐道:“你一会去太医院,让院正亲自指一个太医,就在中安宫每日替宜贵人熬安胎药,不许别人插手!”
说完又笑着对秦谖道:“看来朕破例给你设的小厨房还真派上用场了。这样你也安心些。”
秦谖连忙阻止道:“何必叫太医来,太医们每日都有公事忙,不过才一个月而已,弄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皇上想想也是,让太医过来动静是大了一些。想要暂时瞒住也不容易,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动静大又怎么了,这可是朕的长子,让太医秘密过来便是了。”
秦谖琢磨着皇上的话心里忽然一动,道:“那么大一个人如何能秘密过来,何况毕竟礼数有别,让一个太医整日在中安宫里做事。传出去也不好,若是皇上不放心,便在这几个月指使一个医女过来吧,医女们该懂的东西也都懂,在臣妾这里多帮衬些也好。我怕如镜如花两个人照应不过来。”
皇上听了这个建议觉得不错,又有些歉意的握着秦谖的手道:“只两个人确实委屈你了。你不说朕还想不到,你放心,等到时候你的肚子显出来了,朕便让全宫上下知晓,再擢你为嫔!”
秦谖笑着点点头。皇上又看向陈阜:“宜贵人说的听见了?还不快去照宜贵人吩咐的去做。”
陈阜应了声正要退下去,秦谖又道:“不如去找一个叫巧巧的医女吧,前几日臣妾病了一直都是她跟着过来的,臣妾瞧着颇合眼缘。”
皇上自然不会在这事情上计较,只要秦谖放心就好,立刻向陈阜挥挥手:“去太医院吩咐巧巧,明日起,不,下午起就来云台殿伺候,你去和院正打过招呼,就说是宜贵人身子有恙,需要调理。”
陈阜领了旨又一扭一扭的退了下去,皇上最后吩咐了一句,“让那个巧巧过来了你就下去休息吧,朕这里也没事了。”陈阜脸上露出笑容,答应着出去了。秦谖看陈阜模样实在忍不住问道:“陈总管是怎么了,臣妾觉得走路姿势怪怪的。”
皇上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打了几板子而已,没什么大事。”
秦谖听了心里一惊,忙问道:“这陈总管平日也没什么错处,打他做什么,何况这大热天的,也不让他好好休息着,怎么还伺候着跑前跑后。”
皇上只是一句:“他活该。”便不提这件事了,转口说起别的,原来皇上看见秦谖跳完舞走着走着晕了,吓了一跳,一面吩咐着将这些乐女送回顺亲王府,一面去让陈阜请了太医来,太医来检查出了喜脉,这可让皇上喜不自胜,又看着秦谖昏迷苍白的脸,又是怜惜又是歉疚,觉得若是秦谖不见那些乐女不跳那支舞就不会晕,那些乐女都送了回去不好再责罚,皇上思来想去,便让陈阜去领了二十个板子泄气,理由是未经通报便让宜贵人进殿。
也不想想若不是这一遭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好消息,后来皇上心里到底还是不忍,让长乐吩咐下减了十板子,于是陈阜还是有些冤的挨了十个板子,挨完板子,没得到皇上吩咐,又巴巴的跟在皇上身后继续伺候了。
这些秦谖虽然不知道,但略一细想也明白了大概,见皇上不愿意提,自己也一笑带过了。
说了几句,皇上察觉到秦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呼吸也有点急促,忙又起身,“是朕想的不周到,你该好好休息,朕瞧着你就是太累了,这几个月再不许你进小厨房,也不许大热天的来看朕,听到没。”
秦谖立刻着急道:“那臣妾想皇上了怎么办,不借口做了小食又如何见皇上。”
皇上听了心一软,口气温和的像是一泓春水,“你放心,日后朕闲了就来看你,不用你动,你好好休息,朕出去嘱咐几句就回去了,晚些来看你。”
秦谖也觉得身子还有些倦,大概真是有些中暑又强跳舞累着了,笑着点头答应了,也不起来行礼就顺从着躺下了。
皇上看秦谖躺下了才出去,让几个太医拟好了这几个月秦谖安胎养身的方子,将嘱咐容嫔的话与他们又嘱咐了一遍,几个太医恭声答应了。皇上又亲自嘱咐了如镜如花好些话,又怕扰了秦谖,这才离开了中安宫。
而此时,秦谖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皇上和秦谖都没想到,原以为是守在两个人心里的秘密,很快就传遍了宫里。
皇上尚还在桃林缅怀那个同自己最爱的女人一起死去的孩子,秦谖在梦里昏昏沉沉,而原本平静的后宫却都被宜贵人有孕这个消息炸开了锅。
消息,自然是容嫔吩咐宫人传出去的。
永和宫的梁贵妃听到了,立刻让良辰去打听是不是真的,自己气的连晚膳都没用。
长信殿的刘晴听说,原本抚琴的手指停了停,又面色如常的接着将那曲《长相思》弹完,让墨画烟青去备了礼,准备去秦谖的云台殿。
植萁轩的薛茜桃正在刺绣,薛茜竹就已经急冲冲的进去了,薛茜桃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慢慢含笑道:“姐姐来了,觉得妹妹绣的这幅花开富贵如何,妹妹今日赶一赶功夫,明日就送给云台殿送去,可惜下了这么大工夫,本来是要送给刘姐姐生辰的。”
薛茜竹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也听说那消息了?那还坐得住?听说她从养心殿回去还是坐的皇上的御辇!瞧瞧这才几日就把我们都赶上了,过几日还不得越了我们去?刘嫔她有太后看重也就罢了,她区区一个詹事府的,何德何能?”
薛茜桃头也不抬,温声细语道:“瞧姐姐急的,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呢,若是生下来,姐姐岂不是更急了?”说完咬断了手里的线头,又说道:“这宫里还没孩子,说起来这还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没准讨人喜欢的很呢,姐姐说不定都会喜欢。”
薛茜竹重重的坐下,没好气道:“我喜欢?再讨人喜欢也讨得不是我喜欢,就是因为是第一个孩子我才生气,你心倒是宽。也不想想,第一个孩子该受到多么大的荣宠,母以子贵,这宜贵人只怕要踩在我们头上了。”
薛茜桃看姐姐是真的生气了,才放下手中的活计,笑道:“姐姐现在想得可还真远,这还有这么久,都是没有定数的,这宫里到现在还没孩子,说明能生下孩子的才是有本事有福气的。”
薛茜竹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追问道:“那这宜贵人万一是有这福气的呢,毕竟,她可是我们中第一个怀孕的。”
薛茜桃眼里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就被笑意代替了:“就算有这福气,也要问问这后宫管事的同不同意,毕竟,她把贵妃娘娘可得罪的紧了。那面都还没着急,姐姐着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