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这日,白马寺传来消息,太后明早便要回来了。太后回宫的日子比从前计划的提前了半月,皇上原本不欲将行刺之事让太后知道,因此早在暗中封锁了消息,太后还是知道了。
第二日早早的皇上连同宫里众妃便一起在皇宫正门相迎,只是皇上身边原以为会形影不离的紫色声影却没有看到。
皇上也时不时的回头往旎凤宫方向张望着,显得心神不宁,终于还是开口吩咐长,“长,你去旎凤宫看看曦妃,昨日朕还和她说了母后回来的事情,她不该迟到才是。”
长低头应下转身便往旎凤宫去了。
秦谖的肚子此时已经慢慢显形了,皇上无意间将目光落在秦谖身上,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以前尚不觉得她容貌如何,今日看到秦谖身体并未因为怀孕而丰满,相反比起上次见到似乎更加瘦了,却不觉得病态之感,反而纤纤娉婷如薄秋的莲,脸色白皙细腻了许多,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不笑,沉静如水,竟别具风姿。皇上鼻子里忽然飘过秦谖身上那莫名的幽香,冷而清,那是记忆传来的味道。
心莫名一动,又有些愧疚于自己连日将她忘在脑后,皇上开口让秦谖来自己身后,时不时的问几句话。
秦谖一一答了,是皇上与宫妃的对话,不是夫君与妻子,不是父亲与孩子的娘。
淡淡的,透着冷漠疏离。
皇上觉得没意思了许多,知道秦谖心底是怨着的,也不知如何去抚慰,只得重新转过身子看向正门。
心里还惦记着旎凤宫的曦妃,若是母后看到她未来,怕是又要不满。
这曦妃,什么时候这样不懂事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太后和刘晴的车辇终于到了。
李紫曦终于没能赶来。
秦谖往薛茜桃那里望去。李紫曦固然不是这样没规矩的,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初秋的阳光终于破开天际,皇上率领后宫众人迎了出去,皇宫正门前。太后慢慢从车辇赏下来,并不走,原地看着另一个车辇,等着刘晴。
很快刘晴也从车辇上下来,十分自然的上前挽住了太后的臂弯,太后这才缓缓往这座皇宫来。
“儿子恭迎母后回宫。”皇上连忙上去行礼。
“臣妾恭迎太后回宫。”身后是齐齐的众妃的声音。刘晴看到这一幕幕,眉头轻轻皱了皱,又很快抚平,眼望着眼前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心里既欢喜又忧愁。还有一份不知名的疲倦。
太后慢慢抬手,让所有人的起身了,拉着皇上看了半天,才道:“哀家听闻宫里出了刺客,皇上无事就好。”
“儿子无事。只是连累了曦妃,她……”
“曦妃的事情哀家听说了,总算尽到了她的责任。”太后打断,“刺客有下落了吗?”
皇上摇头:“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听侍卫长袁鹤说她中了毒,怕是也难活了,另外能和湘嫔有关。朕已经将麒趾宫一干人拿去审问了。”
刘晴听到自己宫里的事情,眼神一动。湘嫔会和此刻有关?刘晴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毕竟一起生活的颇久,只是一个颇为虚荣且寂寞的女人,不像是有什么深的心思。
只怕皇上并不了解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吧。
太后点点头,往皇上身后看了看。皱了皱眉头,语气有几分不悦:“看来曦妃病的很重,连哀家的面都不能来见了,那哀家索性不如去旎凤宫去看看她吧,就不忙着会永寿宫了。”
皇上连忙笑道:“母后这样说真是折煞她的福气了。她伤的是重了些,儿子特地嘱咐了她今早以不用来,母后就不要怪罪她了。”
太后眼神轻轻扫过秦谖,“哦?宜贵人挺着肚子都能来,这曦妃倒是不能来了,那哀家还是去看看她吧,看究竟伤到了什么地步。”
知道太后一向不喜欢曦妃,却没想到一回宫就这样对曦妃不耐,也怪曦妃,偏偏落了把柄在太后手里拿捏,昨日看她气色已经好了不少,太后若真是看见,心里只怕是更加不悦了。皇上一时左右为难。
这时候却见长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宫婢,皇上认得的,是李紫曦身边的瓶儿,一到皇上身边,长正要给太后行礼,瓶儿已经扑到皇上脚下,“皇上,皇上,我家娘娘她……不好了。”
皇上心里一震:“你把话说清楚。曦妃她怎么不好了?朕昨日去看她不是还好好的?”
“娘娘她……”瓶儿正要说话,皇上却已经心急如焚,拔腿就想走,却见太后还在眼前,不得已恭声道:“母后,曦妃她……”
太后听到曦妃不好,也有些担心,终究是嘴硬心软,她救了皇上一命,说心里不感激也是假的:“那让人都散了吧,哀家和你一起去。”
皇上不再反驳,点点头便率先往旎凤宫去了,刘晴扶着太后跟在后面,原本严阵以待的宫妃们此时看两个重头人物都走了,也都各自散了回宫去,秦谖想了想,扶着如镜如花也往旎凤宫去了。
临走的时候看看薛茜桃,神色如常,没有一份不安,在秦谖眼里,倒更像是有恃无恐。只是她身边只剩了一个碧影,红衣不知往何处去了。
秦谖脚步在薛茜桃面前停了停:“薛妹妹身边怎么少了一个人似得,到底是太后回宫,礼数是不能缺的。”
薛茜桃一丝不乱,“红衣昨日病了,我便让她休息着,左右太后眼里不多不少这么一个人,不是么?”
秦谖笑笑,“原来是这样,妹妹当真体恤下人,我正打算去旎凤宫看看,妹妹要不要一同去?”
薛茜桃眼神一转,“也好,我心里也正担心着曦妃娘娘,左右闲的也是无事,去一趟也安心。”
秦谖了然一笑:“的确,妹妹需要安心些。”随即和薛茜桃相携款款而去,路过临渊池的时候,秦谖有意离薛茜桃远了远:“这湖边容易湿鞋,还是要离人远些,免得怎么掉下去的都不知道。”
薛茜桃眸色一暗,笑容不变:“姐姐说的是。”
两个人到旎凤宫的时候,神色匆匆还气喘吁吁的太医也在陈阜的不停催促下赶到了,来不及和秦谖和薛茜桃行礼,就被陈阜的拂尘驱了进去,最后陈阜见太医进去了,还是和秦谖和薛茜桃见过礼,随后道:“里面正一团乱呢,皇上着急,奴才心里也急,失礼两位贵人了。”
秦谖宽和的笑笑,“我们知道,总管不用记挂这些虚礼,曦妃如何了?”
陈阜摇摇头,向里面努努嘴,“两位贵人进去看看吧。”
秦谖看到,只觉得情况不好,看了一眼身旁的薛茜桃,当真狠得下心么,下了两次都是死手,只是这次,是不是也能如往常一样抓不住一点把柄,全身而退?
“姐姐看着我做什么?我们还不进去么?”薛茜桃的神情让人看不出端倪,仿佛只是个无害的贵人罢了。
“这就进去吧。”心里叹了一口气,秦谖向里面走去。
里间果然是一团乱,皇上神情焦灼,太后面色也不好,刘晴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怜悯之色。
瓶儿在一旁泣道:“……怎么叫主子都叫不醒,奴婢们还觉得是主子贪床,我和绾儿她们便先去弄早膳,打水什么的,结果再回来的时候,主子还是叫不醒,闻着还有些……不好的味道,奴婢去掀主子的被子,满身是血……结痂的伤口居然又开裂了,还比以前的旧伤要大,主子她……她……”
皇上面色青,“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叫旎凤宫全部人都去外面候着!等太医看完再处置!朕找出这个人,一定要废了她!”
秦谖感觉一旁薛茜桃的身子轻轻震了震。
就是说了,终于还是年轻姑娘,再狠,也还是会怕的。
几个太医已经在为李紫曦紧急处理了,一旁的姚太医在靠近李紫曦的地方用鼻子轻轻嗅了嗅,又抓起帘帐仔细嗅闻,忙低声向齐太医说了什么,齐太医听见,也去嗅了嗅那帘帐,接着竟然大胆一步迈上了李紫曦的楠木垂花拔步床的踏步,皇上眉头皱了皱,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齐太医上了踏步仔细检查了下李紫曦床榻前的窗户,才重新退下,皇上终于忍不住,“齐顺,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在朕面前随意上曦妃的床?”
齐太医忙回身恭谨回道:“回皇上,微臣方才是莽撞了些,只是事出有因,在曦妃帘帐上面还有香未散去,似乎是迷香,曦妃的床榻靠窗,因此微臣怀疑是有人从窗外放迷香进屋内,迷晕曦妃的。”
皇上听了不觉大怒,“岂有此理,在皇宫里,朕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会生这样的事!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来!”
说完又让陈阜去窗外检查有没有燃香的痕迹,陈阜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撮着一点香灰,“皇上,曦妃娘娘窗外果然有点过香的痕迹。”
齐太医闻了闻那香灰,摇摇头:“香味已失,但用这种伎俩手法,多半是迷香无疑了。”
一会王太医也过来回道:“曦妃伤口结的痂被人刻意刮开,上面撒了蚀骨粉,蚀骨粉见血入骨,会让伤口更加深,且极难再愈合,若是不声不响的这样失血下去,恐怕再晚来半刻,曦妃娘娘就……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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