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战后，杨戬见过女娲娘娘。”无视那架在脖子之上，光茫万丈，杀气森森的斩仙剑，身着龙纹黑袍，面容俊朗的青年直视着那身披鹤氅、飘然若仙、冷寂如雪的青年道人——玉鼎真人道：“她……”
“可能战否？”冷冷地截断杨戬的话语，将手中的斩仙剑收入体内，玉鼎真人那张如冰雪般冷硬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起伏：很多事，他知，他知，不需要多余的解释。
“焉不能战？”眉目微扬，眼角斜挑，阐教三代首座弟子——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眼里，浮现的是无边的锐气与战意！
三千多年前的昆仑仙境，那气质冷漠，面容俊秀的少年，带着明显不属于那个年纪的伤悲，举目青山出，回首暮云远，直让人忘了时光，醉了流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玉泉山金霞洞修行的那个少年，开始成了昆仑玉虚宫不变的话题。
阐教的玉鼎真人，性格孤僻冷漠是上古神仙都知道的事。也许是一千年，也许是一万年，也许是更久……玉鼎真人不曾出过玉泉山，玉泉山亦不曾被哪路神仙妖魔踏入过。
神仙的日子啊……那曾是无休止的永恒。
于是，便有了玉虚宫的那面叫昆仑镜的上古神器。
其实，阐教众仙对杨戬的关注，远比他想像的要早……
狭小的昆仑雪洞，抛弃了足以傲视众生的法力，抛弃了足以越级斩杀的绝世兵刃，那对师徒，很好的将每一丝每一毫的力量，控制在最完美的范围内。
一样的招式，一样的身法，甚至是……一样的，不要命的打法……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亦没有逆转乾坤的绝世法宝。这是，纯粹的技与法的战斗。亦是，属于他们师徒的战斗。
似乎，在闲极无聊的漫长的神仙生涯，默对着那可映照世间万物的昆仑镜，注视着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生死枯荣，已经成为阐教众仙难得的消遣。
而那个少年，那个为天地所不容的人神之子，最开始的时候，在阐教众仙眼中，不过是一个比较特别一点的孩子罢了！
是啊，只是一个比较特别一点的孩子！
可纵是没有那后来桃山下的无能为力的绝望，没有那天庭八百年苦心孤诣的隐忍。那群道法高深、冷眼看尽世间众生的得道真仙们，却早已透过那孩子冷漠而幽深脆弱的双眼，看到了那不可知命运的一角：
甚爱必大废，多藏必厚亡。
只是，纵然已经是过高估计那孩子的天资，却没想到，会是那么的……妖孽！是的，妖孽。即使，在天庭眼里，他一直只是个人神结合而生出的妖孽。
没有谁会想到，十四岁的少年，在踏入玉泉山金霞洞不足三年的时间里，居然练成了玉鼎的九转玄功。
那可是由伏羲神王所创并连鸿钧老祖都只能望而兴叹的九转玄功！在过去的千万年时间里，阐教诸仙所知道的炼成了九转玄功的，只有一个玉鼎真人。当然，它的创造者伏羲神王是不在此列的。可玉鼎真人天资悟性之高，修行岁月之长，却也是阐教众仙所周知的。
只是，那个孩子，他只有十七岁啊！纵然是天赋异禀、悟性绝伦，却未免也……
“可能战否？”也就是在那一年，十七岁的少年面对着他那孤僻冷漠的师尊架在脖子上的斩仙剑，眉目微扬，眼角斜挑，眼中，除了无边的痛楚与无奈，更有惊天的锐气与战意“焉不能战？”
那是阐教历史上最为精彩绝伦的一场出师之战。在上古时期，那些得道真仙们在弟子出师之前，总是会有一些象征性的考验来检测自家徒弟的学习情况。当然，更多的时候，这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
也许是怜惜，也许是不忍，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想自己的得意弟子就此下山。那身披鹤氅、飘然若仙、冷寂如雪的青年道人将手中光茫万丈，杀气森森的斩仙剑轻巧无比的架在毫无防备的少年人的脖子之上，告诉他，若想踏出昆仑仙境，必须先打败他。
也就是那一战，差不多毁了大半个昆仑仙境。
七日之后，那原本在阐教众仙眼里，只是一个比较特别一点的孩子，终是带着累累的伤痕，带着对师门的无限愧疚，踏上了他的救母之路……
阐教弟子凡出师之后，便能得到自己的道号。也就是在那一战之后，面对着那伤痕累累却不改初衷的孩子，元始天尊在闭目许久之后，终是送给了他那个道号——清源妙道。
其人其性，孤傲决绝，岂不知，刚极易折过则必反？故，仙道漫漫，惟秉承本心，不坠外物而已。此，方可成就妙道。
“还好你们两个臭小子还知道点收敛，要不然，吾必要元始那老小子好看。”昆仑神，哦，不，或者说，通天教主不满地哼了两声，云雾幻化而成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却也知道，这一战，必不会长久。因此，并未散去。
果不其然，那两人（两神？两仙？两神仙？）卡在对方脖子上的手一触即分，双双立在雪洞之中，却终究未曾继续动手。
“师尊”双膝跪地，杨戬的语气里，是天庭众仙所不曾见过亦不曾听过的颤抖与无措：杨戬这一生，不曾跪天，亦不曾跪地，除了父母兄长，能当得他如此大礼的，也只有他的师尊——阐教的玉鼎真人。除此，其它种种，皆是外相，他杨戬又何曾在意？但，这三界，除了已经逝去的父亲杨天佑，能让他露出这种脆弱情绪的，也只有女娲宫的那位古神和眼前这个冷漠孤僻的玉鼎真人了。
“可想清楚了？”嘴角微抿，玉鼎真人清冷淡漠的声线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动。即使，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可对于这个弟子，他一向是无奈的。
微微一笑，杨戬苍白俊美的面容上，显现出几分傲然不羁“前尘已了，从此以后，杨戬只是杨戬！”
三十三重天，兜率宫。
无声冷笑一声，元始天尊渐渐自虚空中显现出身影，正对着那手握拂尘，静坐于蒲团之上，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的太上老君：“千年不见，不想师兄还是一样逍遥，居然做起了那炼丹打坐的行业。”
“过奖过奖！”太上老君微微一笑，悠悠然道：“却不及师弟久居昆仑，不为俗事所扰。可怜老道这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都盯着老道这仙丹不放。不过，师弟若是想要，老道自当尽力。虽说不久前迫于你家徒孙的yin威少了不少，可多少还是有点积货的。要不，先拿两壶回去吃吃看？”
“谢了！”元始天尊冷哼一声“瞧瞧就那死猴子和那沉香木茶盘的智商，贫道可不想头脑发昏再来次封神！”
“你们都知道了！”太上老君颇为尴尬的笑了两声，忽又恍然大悟道：“也对，就玉鼎那性子，又怎会看着自家徒弟跑到自家山门前玩自杀？虽说这昆仑镜早千年就被偷了。可这事儿杨戬虽瞒得紧，却也没人闲到拿着河图洛书遮掩天机。只要玉鼎有所感应，你们稍稍推演一番也就什么都知道了！”忽又皱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元始天尊，喃喃道：“玉鼎在杨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能够感知杨戬的安危老道理解。可仗着你们阐教这护短到伏羲神王都为之头痛无语的性格，你的那群好徒弟居然还没掀了凌霄宝殿？你居然跑来这兜率宫陪我这老头子？难道小金乌改住广寒宫了？”
没掀了凌霄宝殿，不过毁了半个玉泉山而已。元始天尊月复诽，他可怜的昆仑仙境啊，又要维修了。什么，玉泉山被毁和昆仑仙境的维修有什么关系？好吧，难道你能指望阐教的玉鼎真人一边提着光茫万丈，杀气森森的斩仙剑，一边……再说了，玉泉山的事不就是昆仑仙境的事？
“贫道这不是找师兄你联络联络感情吗？”元始天尊嘴角微微抽搐“免得师兄你闲得没事没事找事把贫道给卖了贫道都没地方哭去。”
你被师尊、通天师弟及你那帮徒弟卖得还少吗？冷哂一声，太上老君道：“老道本以为你阐教出山后第一件事就是掀了天庭。毕竟当初那封神之战与张百忍也月兑不了干系！却没想到……嘿！嘿！嘿！……想来，那杨戬定是被你阐教救回昆仑仙境了。也对，除了杨戬，又有谁值得你阐教如此。只是，老道却是不明白，之前你阐教或许和女娲达成了某种协议，龟缩于昆仑仙境中。并避开了老道的推演之术和杨戬神目的探查，可现在你阐教既已出山，为何老道却无法再行推演出杨戬的踪迹？”
贫道也想知道啊！在心里默默哀叹一句，元始天尊冷嘲道：“莫说别的，贫道和通天师弟有什么手段师兄您会不知道？不过……”复又清了清嗓子道：“玉鼎说他能找到杨戬。还有，他希望贫道能在他回昆仑仙境之前替他办点事儿。”
“什么事？”
“西方的秃驴曰，不可说。”
西天，大雷音寺。
梵香阵阵，禅音袅袅。释尊高居于莲座之上，拈花微笑……
陡然，时空在片刻间凝滞。心血来潮之下，衍算天机，却是一片虚无混沌……
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也许只是一念之间，也许是久远的沧海桑田……
莲座之上的释迦摩尼目光微转，对着下首的阿难迦叶问道：“观世音可曾回来？”
“阿弥陀佛！”迦叶唱了个佛号道：“尚在途中。”
释尊闭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