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白醒来时,视野尚未完全清明便看见有一张放大的女圭女圭脸。他眨了眨眼,昨日下午的事即霎时回笼。没想起倒还好,这一想起身子便自发有意识地向后退去,速度快得都带了一阵轻风。
“真能睡,猪都比你勤快。”阿凉直起身子,满是鄙夷地说道,“醒了就快些收拾,宵楼在等你。”
晏白点头,等到下了卧榻才倏然反应过来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宵楼,而且也没必要这么听话好么……他抬头环视,刚才那个女童已经不在了,四周的摆设很简单也很陌生。在屋中又僵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但晏白没想到的是将迈出屋子他便看见了院中的男子。男子盘腿坐在石案前,提衽煮茶。
“坐。”
晏白抿唇,暗暗盘算了下强行突破离开此地的可能。似乎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男子轻笑着捡起一旁碎石子,屈指一弹。蹦入半空的石子砸到屏障被弹开,让晏白看清了笼罩在小院上方的结界。
晏白心中暗恼,随即认命地在男子面前坐下。
“我唤宵楼,你之前见到的那位是阿凉,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晏白。”晏白的声线较为清冽,加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是以总被认为冷漠孤僻。他在经过前面几年的适应后便也懒得解释,反而觉得这样挺好,因为不怎么惹麻烦。
宵楼笑了笑,绝美的容颜像是有了灵气,更让人移不开眼,他道:“唔,我们还有位梵音如今在外赶不回来,我一个恐应付不来小阿凉,这才贸然将你留下。小兄弟不用担心,只要你肯帮忙,我们魅罗轩绝对有丰厚的报酬。且事情简单得很,等梵音回来你就可自由离开了。”
宵楼的声音低沉而温雅,听在耳中极为舒服。可晏白只注意到最后一句,他有些无力地揉了揉额角,明明仅是过来送个东西,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进了贼窝?
“既然你也没意见,我们今天就出发。小阿凉,还不快些出来!”宵楼喝了杯茶,当即一锤定音。
身后吱呀一声,晏白本不想回头去看,却又听宵楼道:“小阿凉无法自己积攒术力,待会儿便劳你与我一道贡献点出来了。”
晏白闻言更是无力,内心的哀叹一声长过一声。他无奈地转过身子,见地面上已经浮现出红色的印刻,而当中站着的便是阿凉小小的身子。旁边宵楼取出玉骨扇朝空中抛去,再回来却是一柄银色长枪。
在宵楼扭头看来时晏白也跟着抬手,背后的黑绸化成了丝带层层松开,方便他取出里面的长剑。这是一柄很漂亮的剑,剑身比之一般的稍显细长,但并不明显。镂空的霜花印记自剑柄下方蔓延而去,一直到剑尖处。若是细细观赏,你会觉得这把剑该是让人欣赏收藏的珍品,而非是杀人除妖的利刃。它做工精细,每一处都臻至完美,是以很难想象当它近于透明的剑身沾染了血腥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宵楼在看清这把剑的模样时,眉间亦有小小的诧异。只不过这份异色不待晏白发现就已被他遮掩了过去,他道:“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将术力通过兵刃传给阿凉。”说着,他将长枪举起,对准了阿凉手中的一管金笔。实体化的淡蓝色术力即自枪尖向那管金笔传递。
晏白有样学样,霜色长剑一举,汹涌的术力刹那喷薄而出。
宵楼在惊讶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晏白,控制些,小阿凉的身子和常人无异,加之她自己又无法吸收积攒,你这样直接喷发会伤到她。控制好了就和我一道站进去。”
晏白神色不变地收力,等到那淡蓝色的光芒和宵楼的无二时便跟着踩进了红色印刻的范围。
阿凉手中的金笔还在吸收着术力。又等了一会儿她忽将金笔横握,另一手叠覆上去。
须臾过后,地面上的印刻有了上浮的迹象,待到了晏白脚脖子的高度艳色光芒骤然大绽。晏白只听宵楼道:“撤。”他连忙收手,眼中所见便仅剩下漫天流转的符文。好在这不过持续了短短几瞬,再回神时他发现三人已身处热闹的集市口。
宵楼玉骨扇轻摇,道:“走吧。”
晏白暗暗惊讶,如此传送方式他之前从未听过,遑论亲身体验。他将霜色长剑收到背后,原先散去的黑色缎带便又层层裹了上来,重新化为平凡无奇的黑绸。
三人穿过街道,最后停在一座阔气的宅院前。
晏白抬眼打量,在如今的世道还能保持这样的阵势气派,想来屋主不会是个简单人物。出于习惯,他并未即刻有所动作,而是将所能见到的几位家丁仆从全部审视了一遍。
这时,宵楼迈步前行,走到门前将一枚玉牌取出,又与守门家丁说了什么,其中一位便匆匆折身入府。
“你不跟他一起?”
阿凉翻了翻白眼,语气轻慢:“这种小事还需要两个一起么?早该听我的抓几只小妖来用了。”她话音将落,便有青色影子猛地自两人眼前窜过,直落在宵楼肩头。
“死狐狸!”阿凉咬牙,而那青影也跟着哼唧了几声,像是回应也像是挑衅。
晏白这才看清那原来是一只青狐,毛色虽然纯,但并不是少见的品种。青狐蹭着宵楼时,此前的那名家丁也重新出现。
“小阿凉,晏白,过来。”
宵楼出声,阿凉便扒拉了晏白过去,脚步一声重过一声,走到一半更是掐上了晏白的胳膊,并狠声道:“早晚一天我都要扒了这死狐狸的皮。”
晏白肉痛,想要将遭罪的胳膊抽回,可哪知阿凉身子虽小,掐人的力道却一点也不轻,他一抽她便掐得更狠,直让他一口气忘了呼出来。好不容易熬到宵楼跟前,见阿凉注意力被青狐吸引过去,他方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拿回,挪开几步再暗暗揉了揉。
阿凉和青狐斗得欢,宵楼看着只是笑也不阻止,只让他们别忘了跟上。
三人被请到了宴客的厅堂,当中坐着一名二十五六模样的女子,眉眼含笑却也凌厉。
三人将站定,女子便搁了茶杯道:“等了这么多天,总算将你们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