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上回来,李进家的他们就开始着手做衣裳了。家里活被汉子揽去,他们就带着孩子到周瓦这图个清静。不耽误干活还能说话解闷。
“说大过年的,咋还闹上别扭了呢,”李进家的一边飞针走线一边问周瓦，“到底因为啥,俺们好给说和说和。”
“这哪是闹别扭,这是生气他招招摇摇的。”周瓦说，“村里哪家像他似的送那些东西的，周璋他们啥样又不是不知道，干啥给送那些,”
“嗤——”李进家的没忍住,“说是闹别扭还不承认。给岳家送礼汉子不心疼倒心疼了，知道和周璋他们都不对付,林远涛不说了吗？那是给阿姆的，家是看的份上才给送那些的，这不是看重吗？”
“就是的，村里现都说家林远涛看重，都没说啥闲话了。”李远家的也道。其实还是有，不过是从说林远涛嫌弃周瓦了转为说林远涛让周瓦打怕了。大多数还是羡慕林远涛对周瓦的心意的。甭管周瓦和周家关系咋样，林远涛厚待周家绝对是给周瓦长脸。
“才不怕家说闲话呢。”周瓦道，“以前又不是没让说过。白便宜周璋他们，家里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给送多少家也不念他好。”
“呀，怎么这么拧呢？”李进家的说，“还不怕说，树留影留名，以前要不是让讲究多了，至于二十了才出门子吗？这会儿倒是有家了，不为以后想想啊。家林远涛家大业大的，以后不得跟别的家来往？得让知道家里头汉子敬重，那汉子的脸面才能是的脸面，才能走动的开。”
“就是这么个说法。”李远家的跟着劝：“看李远大哥村里头说话有听，一般谁家哥儿有啥事说一句也顶事。这不是平时家知道李远大哥跟前说话还算行吗？要是他一天对连打带骂没个好脸，出去说句话谁能听的啊？都是一个理。”
“们俩的品村里谁说起来不竖大拇指？”周瓦说，“就是虎头阿嬷都外头跟前夸俩。这挺着大肚子跟谁走动去，今年家门都不能出。”
“净说这犟话！”李进家的停下手里的针线，“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揣怀里揣一辈子啊？林远涛为着想得领情！告诉，少摆脸色给看，晚上没时候好好跟说说话。也别跟讲啥大道理，反正明儿过来要是没好，可拿针扎。”
“香草哥，是向着还是向着他呐？”周瓦哭笑不得的。
“谁有理向着谁！”李进家的低头又开始做活，“都是好日子过得，惯得。”
正说着，虎头拿着个碗进来：“林叔炸了油豆腐，撒了盐给们吃。”
毛头跟他哥后头进来：“老好吃了，可香了，是不哥？”
虎头点头，把碗往炕沿上一放：“后头还有呢，这个给们。”领着毛头撩起帘子又跑出去了。
李远家的赶紧追着喊一句：“们俩少吃点儿，晚上又不好好吃饭！”
一寸见方的豆腐块，下油锅炸的金黄。只淋了一点儿细盐上头，就香的不得了。
两个停下手里的活，往一起凑凑，尝了一块：“还是自己家炸得好，外头皮炸的多酥。”
“有的外头的油豆腐都不是炸的，就是豆腐块上刷上一层油，上锅蒸。”李进家的说，“那样的便宜，比这个味可差老多了。”
周瓦看吃得香，也忍不住往嘴里送，这林远涛做的东西，确实好吃。
一碗的油豆腐，就被三个趁热吃完了。李进家的他们擦干净手，又开始干活。
“说起来也真是，今年村里头的哥儿得咋羡慕？多有面子的事。”李进家的说，“昨儿听俺们当家的说，爹背后都敲打上他们了，说是给岳家的年礼多备点儿行，但是也不能没钱硬逞能的。就怕俺们都跟家里学呢。老爷子是又要面子足又怕花钱。”
“这有啥面子不面子的。”李远家的道，“咱们过啥样的日子就送啥样的年礼，可不逞能。再说俺们送回去多少，家里头兄弟又给还回来，这不来回折腾呢吗？俺们还是跟往年一样，整点儿实惠的就行。”
“俺家那口子让看着办，就给阿姆添了块够裁衣裳的布，别的也跟以前一样。”李进家的说。
正说着，俩孩子又跑进来：“林叔说这个给们当零嘴吃，泡过水又炒的，不咸了。”放下碗一阵风似的又跑了。
原来是一碗干煸过的虾干。梁大夫说吃点儿虾对身子好，买来的虾干周瓦吃着太咸。林远涛就先泡过了水，再控干加上姜蒜的煸炒过。
周瓦让他们吃：“这个好吃，劲道还香。”两个吃了都说好，就是嫌贵。
几个又接着说村里的事。
“周璋家的这回可学精了。”李进家的说，“听说他往回送年礼，就送了二指宽的一条肉，能有二斤呐，又送了四个粘豆包。他自己没出头，让周璋给送去的，他家里接了礼连饭都没留周璋吃。对了，他给回礼没？”
“给了，二十个粘豆包。”周瓦没好气的说。他一看见那粘豆包心里头就发堵。
“行了，不错了。”李远家的劝他：“这不一点一点好起来了，原来那两口子多不懂事，这不现多少也知道回点儿礼了。”
没一会儿功夫，虎头毛头两个又送了一回山楂熬的糖水来。
这回李进家的算是看出来了，扬声乐道：“那有啥东西就一起送上来吧，可怜儿子把腿都跑细了。”
李远家的就道：“瞅瞅，俺们俩傻乎乎的这劝着，家两口子借着孩子眉来眼去的。俺们不劝了，家两口子这是逗乐呢。”
周瓦也掌不住了，抿着嘴乐不吱声。
果然，帘子一掀又进来了，这回是小秦，端着粘豆包和糖碗：“们也尝尝咱家蒸的粘豆包咋样？这里头放了可多的豆沙馅了。”
李进家的笑得不行：“瓦片哥正说看着粘豆包就闹心呢，还来逗他来！”
“啊，真的啊？”小秦说，作势转身往外走，“那赶紧拿走。”
“放下吧！”周瓦忍不住了，“端着不烫手啊？”
小秦笑眯眯的把碗放下：“看瓦片哥是啥样心胸，能跟别一般见识吗？瓦片哥，多吃俩，看林哥多不会过日子，得吃饱了才能有劲儿教导他！”
“行了行了，们可消停会儿吧。”周瓦认输了，“还多吃俩？一下午也没停过嘴，当养猪那？们忙们的，别来回折腾了。”
李远家的往碗里看一眼：“这咋还有咧嘴的呢？”粘豆包是黄米面的，粘性大，做出咧嘴的可不容易。
小秦模模头：“那啥，林哥忙不过来，这不是包的嘛。”
***
周瓦的一点儿小别扭众连说再劝，林远涛连消带打的情况下，已然消失不见了。其实最根本来说，周瓦也是心疼林远涛，心里头替他不值罢了。
转眼已经到了小年。林远涛赶年前拿下了下洼子的一块好地，就像他跟周瓦说的，等码头一建起来，靠着这块地，收租金都够家里头吃喝不愁的了。林远涛这心情自然是好的，合不拢嘴的要丰丰盛盛的过一个小年。
家里头有小秦跟前跟后的忙和，周瓦也就不用身子不方便还得给打下手。
不过周瓦也没有闲着，他把豆腐坊分来的钱又好好数了一遍，给小秦包了个红包。小秦原本还推辞着不肯要，周瓦就说：“这也不是别的，就是别家做工，到年底了也得给个红包的。等过了年，管叫声哥，还得再给一份压岁钱，这一码归一码。”
小秦这才欢欢喜喜的收了。周瓦又给他一双厚棉鞋：“自己做的，家的时候穿吧。”小秦一点儿没推辞，笑嘻嘻的收了，转身就换上到林远涛跟前显摆，被林远涛背着周瓦敲了好几下。
小秦模着脑袋抱怨：“林哥，可真小心眼，一点儿也没有瓦片哥大方。瓦片哥拿当弟弟看呢，才多大，这也醋。”没等林远涛恼羞成怒再敲他一顿，又说：“不过和瓦片哥两个真是两口子！看看，这是给做工的红包呢。瓦片哥说了，这一份是做工的钱，等到过年，当弟弟的还能得一份压岁钱。”小秦显摆刚到手的红包，他跟着林远涛这些年，手里也有些钱的，关键是心意。而且，周瓦这作派真像林远涛。
林远涛得意起来：“那可不？自己挑的哥儿，还能有错？行了，别显摆了，他们村里头压岁钱多的也就是三五个钱，值得美这样？”
“关键是讨个彩头。”小秦不理他，小心把红包装到口袋里，“这个可不能花，得好好留起来。”
林远涛撇他一眼：“就会装相。才卖几天豆腐，还给个红包！”
“卖了几天也是卖，瓦片哥可是看出的辛苦来了。”小秦美不滋的满厨房乱窜，终于被林远涛挥舞着炒勺给撵了出去：“赶紧出去吧，别给添乱！跟个虾米似的乱蹦！”
“去帮着瓦片哥给屋里扫扫灰！”小秦蹦跶着走了。
林远涛笑骂了一句：“这个臭小子！”
林远涛一个过日子时候长了，对于像是祭灶的这种习俗并不太意，他看来意思意思就行了。这小年，还是好吃好喝的，一家围着热热闹闹吃顿饭最实。
他们家算上小秦，统共就三个，林远涛也就没有做太多菜。
家里现成的虾干、蚬子干用水泡上洗净。一会儿做菜做汤用。先把县城里带回来的大骨头洗干净，飞了水，下锅和酸菜一起炖。林远涛这些日子陪着喝酒吃饭的，回到家就想吃的清淡些。县城里买的一大块肉都给了周家做年礼，自家留着几根大骨头和一小块五花肉炖酸菜。
用不着炸锅，就用清水，把切好成团的酸菜丝抖落开，下了骨头和肉，再下了葱段、姜片、大料的，小火咕嘟着就行了。
蚬子干洗干净了，和豆腐一起炖，随便加一点盐，味道就鲜得很。
虾干和萝卜丝一起炒，稍微放上一点儿红辣椒丝，配了颜色又提了味。
清清爽爽的几道菜，加上今年新米煮出的饭，想想就是香的不得了。
想想小秦也算半个孩子，林远涛又架着锅炸了地瓜块，炸好了捞出来晾着控油。等会儿祭完了灶，熬上点儿糖，做个拔丝地瓜，自家也都甜甜嘴。
厨房里米饭的香气，酸菜炖菜特有的酸香味飘了一起，林远涛抽抽鼻子，觉得肚子饿了，结下围裙喊：“臭小子，预备着祭灶，送灶王爷升了天，咱们也赶紧吃饭了！”
小秦长长的“哎~”了一声，又有周瓦的声音传来：“东西都预备好了，别忘了千万给灶王爷甜甜嘴，灶糖烤化了模他嘴上，让他给咱们多说点儿好话！”
果然祭灶的时候小秦化了整块的灶糖，都涂到了灶王爷脸上。林远涛笑话他：“这回别说嘴了，灶王爷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说不定道都找不着了，还上啥天？”
小秦一撇嘴，跑出去找周瓦告状：“瓦片哥，林哥给灶王爷烧纸钱！”
周瓦就说林远涛：“哪有给灶王爷烧纸钱的？”
林远涛不以为然，喊小秦把做好的饭菜端出去，自己熬糖做拔丝地瓜，最里头嘴里头还辩解道：“哪有吃块糖就给说好话这么便宜的事？还是得多给他点儿钱，百试百灵，放心吧！”
周瓦也就说一声瞎闹罢了。
三个围着炕桌团团坐。简单几个菜，清爽合口。林远涛是一家之主，举筷给周瓦和小秦都加了一筷子菜：“过了小年是大年，咱们一家都好好的，等过年要比今年好才行！”
两个都笑着应了。
“吃菜吃菜，尝尝的手艺。”林远涛挥着筷子，又支使小秦：“去把厨房那个小锤子拿来，给们敲骨头，里头骨油最香了。”
小秦嘴里塞着块地瓜，烫得嘶嘶哈哈的去了。有好吃的他就最勤快了。
周瓦笑话林远涛：“这还真是骨头里头也得榨出油来！”
林远涛凑近了说：“一会儿多吃点儿！这个真香，不骗。”
虽然是只有三个，这顿饭也是吃得热热闹闹，有说有笑。
***
李家一向是年节都一起过的，这是李远家的他们闲下来过得年前的最后一个节了，家里头大还都喝了点儿小酒。
“爹，咱家和老二家，今年一年没少得林远涛他们家的好，孩子也是老让照看着，这不，过年了还给孩子扯了布做了衣裳，合计着头过年请家吃顿饭，表表心意。”李远对李成说。
李成一仰脖子，喝了一盅酒，把酒盅拍桌子上：“们自己做主就行。”又忍不住说：“也别老跟家林远涛后头，是咱李家老大，得有自己的主意。”
“爹，知道。”李远说，“心里有数，但是该还的情咱还是得还。”
李成点点头。
边上李成家的忍不住道：“这也是应该的。瞅瞅家给孩子扯得布，柔软结实不说，这颜色多正，穿出去谁都得夸。等明儿家孩子出世了，咱得给家做两件小衣裳啥的。”
李成不爱听这个，跟李远说：“这都过完小年了，咱家的猪也该找个日子杀了吧。省得年底下赶得慌。”
李远说：“行，爹定日子就行，正好也请亲戚吃顿酒。”
“嗯。”李成挺满意，点头道：“也是这么个意思。那啥，们俩屋里头的都忙，要不让李达他们来帮个忙吧？”
“这是啥话？”李成家的不乐意了，“让他们来干啥？来了还能让他们空手走不？这一头猪他们哥俩分正好，给了别自己家够用吗？这都成了家了咋还管呢？”
“这不刚成家头一年吗？”李成道：“头一年都艰难，等过年就不管了。”
又转头问李进：“们之前不得了林远涛半口野猪肉吗？给李达他们匀点儿？”
李进两口子对视一眼，都很无奈。
李远突然开口说：“爹，这猪是阿姆还有虎头毛头他们阿姆一起喂的，这一冬天还吃了不少他们从豆腐坊拿回来的豆腐渣。给李达他们匀出点儿肉行，他们是出钱还是白拿啊？要是白拿的话，也不用过来说啥帮忙的了，家等着就完了，横竖俺们分给他那块他们也不能挑。”
李成咳嗽了两声：“给钱，哪能不给钱呢。咱家杀猪这么近的亲戚都不来吃顿饭，也不像话啊。”
“他们不像话的事多了。”李成家的嘟囔了一句。
李远过后跟李进说：“好歹拿点儿钱来。”
“哥，倒是不缺肉吃。”李进说，“就算拿出钱来肯定也是老爷子偷模给出的，有啥用？”
“咱们拿到手里总比都搭到外头强。”李远板着脸说，“爹岁数大了，偏心起来没头，咱们当儿子的不能硬顶，也不能都顺着他。背着老爷子，咱该管的还得管。”
李进点点头：“哥，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二更。
谢谢和exrion的地雷。
今天就全部更完了，一会儿有更新提醒，就是我在捉虫了……
这两天太着急，虫子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