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朝阳还在懒洋洋的不愿从世界那头升起来的时候,大理寺门口那个积满灰尘的鸣冤鼓震响整个京城大街小巷。因大理寺为慎刑机关,主要管理对冤案、错案的驳正、平反,很少直接审理案件而数年来国泰民安,这鸣冤鼓久而久之成了一个摆设。所以在酣睡的大理寺、寺正王大人被惊醒时,没有神态里没有起床气的怨怒,而是双眼骤然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他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不等捕快通传已经快速的穿戴好乌纱帽、团领衫、六品青袍,绣鹭鸶补子、束带布置于团领衫的前胸和后背,下围装金饰玉的腰带,神采飞扬地朝着公堂走去。
而正在大理寺门口奋力敲鸣冤鼓的徐世恩,手里的鼓锤震惊地从手中滑落。
挂有唐府标示的楠木马车从他身边缓缓驾过,车帘打开,唐婉蕾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一双怨毒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不过是一片枯叶从树梢上滑落的时间,但是对于徐世恩来说仿佛过了几十年那么漫长。她竟然没有死!不可能!昨晚她明明已经没有鼻息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个身材状如牛的捕快从大理寺走了出来,“何人击鼓鸣冤?”
徐世恩这才把视线从远去的马车上面收回来,身子一僵,赶紧恭谨地拱手道:“大人赎罪,方才我以为家中出事所以才击鼓鸣冤。现在已经知道是场误会,所以——”
“还不把人带进来!”大理寺寺正王大人的声音从公堂里急切的传出来,他任职三载竟然没有办理一个案子闲的头上都长草了,此时正努力掩饰心中的兴奋一脸肃穆的居坐在公堂之上。
捕快的脸上的肉一抽,王大人平日里没什么案子就抓他们过来被竟国刑法,各种制度,就连闲暇时光也不给,让他们不停的街上巡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报案的竟然还是报错案的,这不是摆明着要夺走人生好不容易盼来的那么一点儿乐趣吗?他霎时就目露凶光,“竟然击响了鸣冤鼓就得按规矩!”
“大人我乃太子的幕僚。”
“呸!”捕快朝地上投了口痰,“我还是皇后他爹呢!”
“你怎能日如此大胆!”徐世恩还未说完已经被捕快强行押进公堂。
本来远走的马车此时又重新驶到大理寺门前,唐婉****死白的脸依在车壁上,静静听着从公堂里传来震耳欲聋如杀猪般悲嚎声。她无血色的唇缓缓勾起一抹笑。
坐在她对面的唐轻眉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走吧。”
车夫手里挥动马鞭,在晴朗的天空中花了道圆弧,“啪”清脆利落的落在黑色的马**上,嘶鸣声阵阵,马车朝着唐府奔驰。
唐婉蕾看着对面神情冷淡的唐轻眉,她素来霸道蛮横,绝非善类,如今她被自己加害不成,不但没有记恨,反而还救自己。她到底有何居心?徐世恩既然来大理寺击鼓鸣冤,自然是以为自己已经被杀害,想要把杀害自己的罪名扣在唐轻眉的头上。现在自己没有死,她完全可以由着徐世恩去告。到时候叫自己出来指证徐世恩,不但能拆穿徐世恩的谎言,将他送上断头台,更能让自己未出阁先孕的丑闻响彻京城,岂不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吗?唐轻眉方才让自己露面,阻止徐世恩去大理寺告状,就说明她早就想到这个计谋,但是她为什么不那样做?唐婉蕾蹙眉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唐轻眉冷笑了声,看来自己前世做人的确是很失败,自己为了救她差点丢掉性命,她却不敢相信自己救她的初衷。“因为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还不够吗?”
唐婉蕾眸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难道你就不恨我吗?”
“恨?”唐轻眉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前世自己不顾一切嫁给徐世恩后,自己和未出生的孩子被怀晓月和徐世恩杀害,这一系列的灾难现在移主到唐婉蕾的身上,前世她被徐世恩骗着偷了那个翡翠犀牛角,导致灭族,唐婉蕾自然也没有幸免。唐婉蕾死白的脸和前世自己婚嫁时那张明艳动人的脸重叠在一起,让她有些恍然。
马车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细雨如牛毛般纷纷落下,构成一道道绵长不断的雨丝,在天地之间设下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整个竟国京城,笼在烟雨朦胧中,构成了富有竟国京城特色的水墨画。唐轻眉听着雨滴敲打着身旁的马车窗框的“滴答”声,幽幽地道:“你为什么还要留下孩子?”
唐婉蕾的眼底渗出一股与她决绝死白的脸不相称的温情,“因为她是这个世界唯一属于我的。”
唐轻眉听的心里酸涩,这个傻女人。她对徐世恩的爱,爱的义无反顾,轰轰烈烈,如飞蛾扑火。在唐轻眉看见她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双手还护着月复中的孩子时就已经猜到她会下这样的决定。只是有些不甘,徐世恩那样的畜生怎么配得上这样的爱情?
唐婉蕾见唐轻眉神色复杂,自嘲地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你知道吗?”她微微闭上眼,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整个人沉侵在记忆的碎片里。她的声音那样的平静带着爱情的甜蜜,在车厢内轻轻地响起,“我还记得第一次见着他,他的身材那样笔直,一袭月白的儒衫,像阳光一样让我不敢直视。他是我见过最博学的人,给我讲古文、说他家乡的趣事,就连讲苦涩的历史也能信手拈来。我就像个?*??暮⒆樱?醋潘?谖颐媲敖铱?髦指餮?暮凶樱?锩嫒?俏宀淑头椎男孪释嬉舛?Ⅻbr />
唐婉蕾的眼光烁烁,她在低声诉说着属于她的爱情,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爱情。渐渐地她的眼神黯淡下来,脸上又恢复了死白,她没有说结局。
“妹妹。”唐轻眉坐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就连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这样抱过她,五年?七年?或者更长些?
风在雨里打着滚的声音掩盖了马车内两个女子的哭泣声,只是为悼念她们死去的爱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哭的累了相视一笑,倒有些江湖一笑泯恩仇的意境。这时,马车停下。
早就在唐府门口等的心焦得覃清馨和三姨娘看见马车,立即吩咐丫鬟打着绘有花纹的油纸伞,冲进雨里。
唐轻眉搀扶着唐婉蕾在打着伞的仆人伺候下跳下马车。
覃清馨见着唐婉蕾脸死白,双手捂着胸口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心就提了起来,又见唐轻眉除了面露疲惫之色,倒也毫发无损,才稍稍松了口气,“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将唐婉蕾搀扶着的三姨娘,见着她此时的样子,心疼地双眉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