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后三日的清晨,一道口谕打破的睿亲王府的宁静,来人是毓秀宫的掌事太监李元,皇后玉子卿的心月复之一。『**言*情**』大堂中,纳兰睿亲自招待着王园,朝着身边候着的李福使了个眼色,李福悄无声息的推了出去,出了后堂,疾步往幽径院赶去。
幽径院一如名字一般优静谧,入了院门,李福不自觉的放轻了步子,屋内传来纳兰明月轻柔的低语,李福推开门,屋内的场景映入眼帘,书桌前坐着一名娇小的少女,提着笔一笔一划认真的书写着,纳兰明月站在一旁,目光温柔的望着她,偶尔提点她几句,那声音柔的似三月春风。叶月唯立在二人身后,身子站的笔直,雷打不动的冰块脸。
不知怎么的,李福脑海中突然浮现镇宅凶兽的模样!
宓幽写了一会儿,笔锋墨迹稍干,她提起笔蘸了蘸,突然,动作一顿,望着李福笑眯眯道:“福伯过来了,是给谨儿带来什么好吃的吗?”
“世子,小郡主,叶公子!”李福回神,一一见了礼,王府中的人不约而同的都唤宓幽小郡主,没人唤公主,在他们眼中,纳兰谨只是他们的小郡主,王府的小小姐,而不是皇家的谨公主!“皇后宫里来人了,说是要接小郡主到毓秀宫一聚!”
“皇姑母?”纳兰明月蹙眉,“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是皇后身边的李公公传的话,说是今日众位皇子公主在毓秀宫小聚,让小郡主也去一趟!”
“皇姑母往日不是最不喜跟其他妃子的皇子公主来往的,今日怎么主动邀约!”纳兰明月想了想,道:“这样吧,福叔,你跟父王说一声,我也去!”
“世子不可!”李福赶忙道:“王府吩咐老奴亲自前来,就是考虑到世子得知消息必然会同去,世子您想,皇后邀约的是众位皇子公主,您虽为皇族但毕竟是世子,贸然前去唯恐落人口舌!”
“我知道,可是谨儿……”
“哥哥,”宓幽扯了扯他的衣袖,仰头看着他,道:“是要带谨儿去皇宫吗?”
纳兰明月弯,柔声道:“谨儿可想去?若是不想去,就让福叔回了李公公吧!”
宓幽摇头,“谨儿想去!”
纳兰明月很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愣了愣,道:“谨儿上次去皇宫还出了事,谨儿不害怕吗?”
宓幽笑的无邪,“谨儿不怕,谨儿今天要带唯哥哥去,唯哥哥会保护谨儿的!”
“去哪儿去哪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紫萘兴奋的凑过来,“紫萘也要去,小…丫头!”好不容易,紫萘才把那个“姐”字吞下去,两眼冒光看着宓幽。
“紫萘姑娘,是这样的!”李福解释道:“皇后传来口谕让小郡主去毓秀宫一趟,若是回绝恐怕不妥,不过,如果是叶公子同去的话,也就放心一些了,至于紫萘姑娘,还是不要去了吧,带太多人进宫不合礼数,也怕有心人拿此说事!”
“福叔所言极是!”纳兰明月也赞同,“若是叶公子同去,谨儿的安全想必叶公子会好生照看着,况且,紫萘姑娘和洛公子的样貌过于奇特,入宫恐怕太过吸引人注意!”
“说来说去,你们的意思不就是让我不要去嘛!不去就不去,哼!”紫萘不高兴了,瞪了李福一眼,气呼呼的跑了出去,虽然她很想闹着要去,但是宓幽在场,她可不敢造次,于是,她只能将火气在院子里的竹子身上。
不多时,院子里的竹子少了一片,李福无声的叹口气,青菱缓步从院外走进来,奇怪的看了与竹子奋战的某人一眼,转过头又看到李福,笑道:“李管家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你来的正好!”李福笑了笑,道:“快些帮小郡主更衣,穿隆重些,毕竟是皇后召见!”
青菱一惊,“又要入宫?”
李福亦是无奈,将来龙去脉一脉,青菱闭了口,唉声叹气的为宓幽准备衣衫,待几人准备好,纳兰睿那边也派了人过来,说是时辰差不多了,再晚该迟了。照例,纳兰明月和青菱将宓幽送上马车,直到马车转过街角,才折回王府。
为了掩人耳目,叶月唯扮作赶车的小厮,估模着走出王府好大一段路,宓幽依靠在软垫上,抱怨道:“好端端的装个五岁孩子还真是辛苦!”
车帘外的叶月唯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道:“小姐这次醒来,似乎变了一些,我从来没见过小姐这么异常过!”
闻言,车厢内亦是沉寂了许久,再次开口时,宓幽的声音竟带了几分苍凉,“唯,我们认识多久了,快十一万年了吧!”
“确切的说,是十万九千五百九十一年!”
“记得还真清楚!”宓幽噗嗤一笑,似是陷入了回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女儿身,红衣似火,妩媚张扬,连娇艳的红玫瑰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不想,如今的你却是这幅冰山样!”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寂静,宓幽知道自己的话让叶月唯想起了什么,无声的叹口气,岔开了话题,道:“唯,你知道吗?在遇见你之前,我一个人活了许久,也是不停的转生,待宿体死亡之后又寻找适合的宿体,如此反复循环,可是,你知道吗?在这之前的某一个时空,我也是拥有实体,可是我却经历了……”宓幽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久才再度看口,那语气中满是浓烈的怨恨与阴郁,“唯,你知道吗?纳兰一族,就是导致我流亡于时空之中的那罪魁祸的后人,你要我如何甘心……”
“小姐……”
叶月唯低低的唤了一声,冷意森然的眸子中突然雾气朦胧,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宓幽从未跟他提过过去,但她偶尔流露出的怨恨与痛楚,却是他能感同身受的,因为……他也曾有过相似经历,哦,应该说是他们,包括洛伊和紫萘!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叶月唯收敛的神色,跳下马车,掀开帘子将宓幽扶了下来,而宓幽,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老太监李元走上前,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尖细的嗓音响起,“谨公主万福,公主可算来了,皇后娘娘和众位殿下等候多时了!”
“劳烦公公引路!”
闻言,李元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暗道:不是说谨公主是个小傻子吗?今日看着,小确实小了些,但着实不像傻子呀!但转念一想,也或许是宫宴上失了礼数,回去特意请人教习过礼仪了!
“公主这边请!”不动声色的侧过身,李元带着宓幽二人走入皇宫,走了许久,方才看见毓秀宫的大门。“公主稍等,奴才前去禀告娘娘!”
李元小跑着进了毓秀宫,不一会儿又折了出来请宓幽进去,宓幽进了宫门,叶月唯也随之而去,不料,却被门口的侍卫挡住了。
“李公公,这……”
“公主恕罪!”李元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毓秀宫乃凤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公主的随从就让他在门口候着吧!”
宓幽看了叶月唯一眼,后者点点头,宓幽这才提步走进去。
毓秀宫由正殿长乐殿以及分别位居东西南北的宣明、金华、永安、瑶光四座偏殿组成,皇后本人当然居住在长乐殿,剩余四殿,纳兰皓住宣明,纳兰霁住金华,纳兰晴住瑶光,而永安殿,则是传闻中纳兰谨的居所。
远远地,便听见长乐殿之内的欢声笑语阵阵,李元停在了长乐殿门口,弓着腰道:“奴才只能到这儿了,殿下进去吧,娘娘和众位殿下都在里头呢!”
宓幽颔,缓步走了进去,转过屏风,就看到了高位上的玉子卿,比起宫宴那日,她今日的装扮简单了许多,但依旧奢美精致,慵懒贵气展露无遗。
一名身着湖水绿色衣衫的女子倚靠在她身上,把玩着她腰间的玉佩,那女子十五六岁,眉目与玉子卿有些相似,应该是玉子卿的亲生女儿,三公主纳兰晴。
高位下方的左侧,坐着几名男子,除去宓幽早已见过的太子纳兰皓与纳兰霁之外,还坐了一名紫衫男子,比纳兰皓稍稍年幼些,姿容出众,他举止优的品着茶水,偶尔眸光微动,但始终不动声色,看得出城府之深。宓幽突然想起来,在重阳诗会上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正是慕长青有过眼神交流的男子,二皇子纳兰雲。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看起来比纳兰霁稍稍年长一些的男子,穿着简单的青衣,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他低垂着眼帘,似乎任何事都与他无关。结合叶月唯之前的调查,他应该是四皇子纳兰雨,不受崇明帝宠爱的宣昭仪生下的皇子,不仅长年跟随宣昭仪吃斋礼佛,连性子都随了她的与世无争,独善其身。
高位右侧只坐着一名女子,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缩着身子低垂着眉眼,怯生生的模样,比起纳兰晴的华贵张扬,她的装扮简直像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宓幽猜想,这应该便是五公主纳兰霖,原四妃之一的德妃的女儿,德妃死后就过继到了瑜贵妃的名下。
粗略扫了一眼,宓幽跪了下来,无声的叹口气,道:“谨儿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母后,儿臣昨日听秦小姐说盛京最近风行一种梅花妆,说是用初冬的红梅入妆,妆容娇媚又不显俗气……”与此同时,纳兰晴也娇滴滴的开了口,声音高的把宓幽的请安声给盖了下来,玉子卿也顺势接过话头,与纳兰晴谈论起来,把宓幽晾在了一边。没有玉子卿的准许,宓幽只能跪着听上方不停传来的说笑声,暗自郁闷不已。
玉子卿和纳兰晴说了许久,宓幽也跪了许久,直到左侧一声清咳,纳兰皓低声提醒道:“母后,谨公主来了!”
玉子卿“呀”一声,惊讶道:“谨儿何时到的?本宫光顾着陪晴儿说话,都没注意谨儿何时进来了!”
“母后,谨妹妹都跪了好久了!”纳兰霁嚷嚷道:“我都快要以为你是故意给谨妹妹难堪了!”
玉子卿暗暗瞪了他一眼,斥道:“胡说八道!越来越不知分寸了!谨儿是外人吗?本宫怠慢谁也不可能怠慢谨儿呀!来人呀,快赐坐,上茶!”
“皇后娘娘言重了,谨儿不过进来了一会子功夫,不似七殿下所言那般跪了许久!”宓幽在纳兰霖身旁坐下,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看着玉子卿,“再说了,娘娘是长辈,谨儿是晚辈,谨儿长年深居简出,没能多在娘娘跟前尽孝,多跪跪也是理所应当!”
玉子卿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纳兰霁则直接问了出来,“你真的是谨妹妹吗?怎么感觉跟宫宴那晚不太像了,倒像…咦,像谁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当然不像,宫宴上是纳兰谨那个五岁的小笨蛋,而现在,她是宓幽!
“七殿下说笑了,不是谨儿又是谁?”至少身体是!
“霁儿,又在胡说八道了!”玉子卿嗔怒的瞪了纳兰霁一眼,含笑对宓幽道:“别理这混世魔王,满嘴没句靠谱话!”
宓幽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传闻七殿下武艺高强,宫宴那日的舞剑更是精彩绝伦,性子率真风趣,怎会像娘娘所说的不靠谱呢!”
玉子卿颇为奇怪的看着她,那眼眸中的疑惑更甚,她与纳兰皓对视了一眼,再次看向宓幽时,目光中已带了些许探寻的意味,“谨儿……”
“哟,姐姐这里好生热闹,”一个红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正是盛装打扮的瑜贵妃,她今日穿了一身朱砂红色宫装,华丽的飞仙髻上缀满珠翠,贵气逼人,眉间一点朱砂,恰到好处的娇媚动人。她一来,玉子卿就有了几分相形见绌之感,玉子卿脸色变了变,很快便恢复如常。
“老远就听到说笑声了,妹妹来凑个热闹!”她嘴角噙着笑,也不等玉子卿招呼,随性的坐到了宓幽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宓幽,道:“几日不见,谨公主出落的越水灵了,宫宴那日的精彩表演本宫可是记忆犹新呢,你说是不是呀,姐姐?”
不例外的,玉子卿脸色又一变。
“想不到谨儿那难登大之堂的才艺还入了瑜贵妃娘娘的贵眼,”宓幽亦是似笑非笑的回望着她,“谨儿真是受宠若惊!”
瑜贵妃凤目略过一丝错愕,意味深长道:“想不到几日不见,谨公主不止模样标志了许多,连说话的功夫也长进不少,想来睿亲王爷下了不少功夫吧!”
“娘娘见笑了,若论说话的功夫,谨儿可比不过娘娘您的十分之一,谨儿还有许多地方,要跟娘娘您请教呢!”
瑜贵妃怪异的看了宓幽一眼,目光转向玉子卿,阴阳怪调道:“皇后娘娘这儿媳妇果然教的好,不过几日光景,就跟换了个人似得,难怪皇上一直对娘娘宠爱有加了,看了妹妹也该好好警醒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女儿了!”说着,她依次看过纳兰霖和纳兰雲,不无威严道:“霖儿,雲儿,平日里多跟你这些兄弟姐妹们学学,可别给咱们皇室丢脸!”
“是…是…。儿臣……”纳兰霖颤着身子站起来,支支吾吾道:“儿臣…儿臣晓得了……”
瑜贵妃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转向自己的儿子,“特别是雲儿,多跟你太子哥哥学学,太子的韬武略,你要是能学到个分毫,你母妃我也算心满意足了!”
纳兰雲慢条斯理的抿口茶,道:“儿臣受教了!”
“妹妹过奖了!”玉子卿含笑开口道:“本宫这三个孩子整日野跟什么似得,哪有妹妹这双儿女来的贴心呀!”
“姐姐说的哪里话,他们两个就只会窝里横,哪像姐姐的儿女,都是人中龙凤呀!”说着,瑜贵妃扫了宓幽一眼,看向纳兰皓,眸子里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说起来,妹妹想起一件事,前几日见太子和秦家才女走的挺近呢,看来姐姐很快就双喜临门了呢!”
玉子卿愠怒的看了纳兰皓一眼,纳兰皓脸色微变,目光有些躲闪,见状,玉子卿心底愈气氛,但表面只能笑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奴才以讹传讹,妹妹竟信这些,再说了,谨儿还在场呢,妹妹这不是给谨儿难堪麽!”
这样一来,话题再度拉回宓幽身上,宓幽眸光微动,张口正欲说话,李元这时候走了进来,道:“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宫里的嬷嬷来传话说,想请谨公主殿下到咸福宫坐坐,顺便用晚膳!”
“哟,贤妃妹妹最近倒是闲得很呢!”
瑜贵妃又怪声怪调的说了一句,玉子卿没理她,看着宓幽道:“既然如此,谨儿就去一趟吧,难得贤妃惦记你,她一个人也怪闷的,你去陪陪她也好!”
“谨儿知道了!”
“母后,儿臣也要去!”纳兰霁打着呵欠站起来,道:“想必谨妹妹也不认识去咸福宫的路,儿臣带她过去,顺便跟贤妃娘娘讨杯茶水喝!”
玉子卿嗔怒道:“本宫还不知道你,不过是嫌坐的无聊,还找你谨妹妹当幌子!”
“儿臣真的是为谨妹妹着想!母后您想,皇宫那么大,要是谨妹妹不小心迷路了怎么办,再说了,谨妹妹之前还遭遇过那样的事情,母后也不想谨妹妹再被人推到水里去吧!”
“七皇子对谨公主还真是关爱有加呀!”瑜贵妃抿一口茶,笑看了纳兰皓一眼,“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谨公主是七殿下的未婚妻呢!”
“霁儿是哥哥,自然得多照顾谨儿的!”皇后不悦的看了瑜贵妃一眼,对宓幽道:“如此,就让霁儿带你过去,本宫也放心些!”
宓幽谢了恩,这才跟着纳兰霁走出毓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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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小夜失误,把宫殿名字弄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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