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底牌
“是,卑职遵命!”阿拉丁和盛昭愣了愣,凛然躬身。
前一段时间契哲笃给刘仁、王克柔、邱义和张四等人又是封官,又是厚赏,他们还私下嘀咕,说左丞大人拿那些刁民太当回事了,简直都将其摆到了正式官兵头上。到了此刻才明白,原来契哲笃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花钱买命,驱狼迎虎之计。无论最后保住保不住高邮,都没打算让刘仁和张四等刁民头目活着离开。
“嘶!”其他蒙古官员的心,也猛地打了个哆嗦。偷偷看向契哲笃的目光里瞬间充满了畏惧。平素他们仗着祖辈的余荫,可是从没把契哲笃这个小小的行省左丞放在眼里过。谁曾想到,这个被大伙当成泥菩萨的家伙心里头,还藏着如此锋利的一把刀!要是他用同样的很辣劲儿对付大伙,大伙即便有条命,恐怕也早已死干净了,哪还有机会咋呼到现在?!
想到这儿,众蒙古官员立刻服了软,乖乖地保证,天黑之前,一定把各自的家丁送到府衙听候左丞大人调遣。那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也不为己甚,笑了笑,低声说道:“今天哥哥如果有得罪诸位兄弟之处,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头去。待打退了朱屠户,哥哥我自然会在城里最大的酒楼摆几桌,向诸位当场赔罪!”
“不敢,不敢,左丞大人也是为了大家好。”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连连摆手,态度和先前判若两人。
“大伙明白哥哥的苦衷就好!”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笑了笑,继续说道,“哥哥我也听说过,那朱屠户不是个好杀之人。可把脑袋交给别人,总不比拎在自己手里放心不是?况且朱八十一虽然没杀者逗挠,对淮安城里的大盐商们,可是手下半点儿都没留情。虽然谣传说是盐商们合谋想对他不利在先。可谁又敢保证,不是朱屠户先下了个套,请盐商们自己往里头钻呢?!那可都是些家资几十万贯的主儿,杀了他们,好几年的军费都出来了。老实说,换我哥哥我,也忍不住想找个由头干掉他们!”
一番话,说得非但推心置月复,而且暗藏机锋。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听了后,立刻叹息着点头,“左丞大人说得是,那朱八十一,明显是冲着别人的家业去的。我等先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多亏大人的提醒,否则,真是到死还会被蒙在鼓里头!”
“都是蒙古人,我怎么会坑你们!”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也陪着大伙叹了口气,笑着点头。“大伙别看朱屠户现在得意,但是他的兔尾巴长不了。我听大都城里的长辈说,朝廷那边也造出炮来了,并且一造就是成百上千门。月兑月兑大人也从岭北和辽阳两省调足了兵马,只待军粮备足,就可以启程南下了。到时候,要么是汴梁,要么是淮安。总之,现在降了朱屠户的,未必有什么好果吃!”
“月兑月兑,月兑月兑丞相又准备南下了?”众世袭的官员们又惊又喜,大声追问。惊的是,原来契哲笃这厮也是个手眼通着天的主儿,只是平素的表现比较低调而已。喜的是,如果月兑月兑大军南下的话,朱屠户的兵马定然会军心不稳。只要大伙凭着高邮城的坚固城墙守上两三个月,估计为了老巢安宁,红巾贼也要各回各家了。根本不可能跟大伙死磕到底。
“快了,一两个月之内的事情。并且我还可以肯定的告诉大伙,月兑月兑丞相力主先平淮安。只是朝廷里眼下有人见识不明,横加阻挠,所以暂时才定不下来首攻方向而已!”契哲笃笑了笑,继续轻轻点头。
这下,众世袭的蒙古可是真吃了定心丸,纷纷表示,要追随契哲笃,与高邮共存亡。绝不让朱屠户像几个月前攻打淮安那般,连点儿正经的抵抗都没遇到。
“月兑月兑大人真的能如愿先来扫荡两淮?”唯独汉人知府李齐,不像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一样没见识。偷眼看了看满脸神秘的契哲笃,心暗问。
如果在也先帖木儿吃了败仗之前,月兑月兑肯定能决定主攻方向。毕竟他跟皇帝的交情在那里摆着,作为当朝书右丞,他的权力和威望,也足以让朝诸臣轻易不会阻挠他的提议。
然而,也先帖木儿刚刚吃了一场败仗,身为书右丞的月兑月兑却念着兄弟之情,迟迟不肯追究此人的责任。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自己主动将把柄送到政敌哈麻、秃鲁帖木儿和雪雪等人手。在皇帝妥欢帖木儿心里,月兑月兑的形象,也从一个能臣迅速朝权臣蜕变。此时此刻,假如朝真的为下一步平叛的主攻方向起了争论,月兑月兑可真未必能做到一言鼎。
“好了,大伙先回去休息吧!”敏锐地察觉到李齐的神态有异,契哲笃偷偷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冲着自己的同族兄弟们说道,“把家丁及时送过来就行。至于守城的事情,可不敢劳烦诸位操劳。有我和李知府,足以应对得来。实在不行的话,再派人去登门求援。有劳,有劳!”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巴不得距离战场远些,高兴地拱起手,与契哲笃施礼告别。后者则带着府衙的几个主要人物一道送他们出了大门口,待转过身来,却立刻换了另外一幅凝重脸色,“贼兵来势汹汹,我估计宝应顶多能坚持十天左右光景。所以第二道防线,我准备设在范水寨和时家堡。两地之间横着一条范河,可以用小船往来沟通。如果运筹得当的话,再将贼军多拖上十天应该不是问题!”
“卑职愿请一支将令,去守范水寨。”话音刚落,参知政事赵琏拱了下手,主动请缨。
“末将愿去守时家堡!”维吾尔将领果果台也紧跟着躬身,愿意与赵琏并肩进退。
“我只能给你们每人五千盐丁,其他兵将,你们就带着华甫、张四、张、李伯升四人,及其他们各自的手下去。”契哲笃看了看他们两个,欣慰地点头。“记住,不要出来跟朱屠户野战,凭河而守就行。从宝应败下来的兵马,你们也直接收了,让他们一道守城。实在守不住了,你们两个就向高邮湖和射阳湖撤退。然后一个借助水路返回高邮,一个直接去兴化。主要战术就是一个“拖”字,将红巾贼拖得越疲,本官在后面的仗越容易打!”
“是!”赵琏和果果台两个再度躬身施礼,各自领了一支将令,出门召集兵马去了。冲着二人的背影嘉许地点点头,契哲笃背对着李齐,低声说道,“士气可鼓不可泄,所以月兑月兑丞相无论下一步去哪,你我都必须坚持告诉大伙,他要先来高邮!”
“卑职明白,卑职刚才孟浪了!”知府李齐面红耳赤,拱着手向对方谢罪。
“不怪你!你是个官,不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有时候,要诈的不但是敌人,还要把自己人也给骗住!”契哲笃笑了笑,背对着他继续摇头叹气,“国事艰难,你我必须齐心协力。刚才那些人的妄言,你别往心里头去。其实自打陛下即位以来,已经不再刻意区分谁是蒙古官,谁是色目官,谁是汉官了。说实话,包括我自己在内,汉话说得都比蒙古话流利甚多!”
这番话,可算是推心置月复了。把个李齐感动得热泪盈眶,躬,大声说道:“陛下,陛下圣明!大人,大人仁厚。卑职,卑职岂敢计较几句没来由的废话?卑职,卑职愿意与大人,与高邮城共生共死!”
“死应该不会,但接下来你我肯定会打得很艰苦!”契哲笃又笑了笑,非常坦诚地跟李齐交实底,“那朱屠户也堪称是一个谨慎的,从他拿下淮安之后,便立刻止步不前,就能推断出这一点。所以他这次既然敢来,肯定对高邮志在必得。所以宝应和范水两道防线,未必阻挡得了他。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在高邮城下。我已经给朝廷写了求援表章,交给心月复带着,混在北去的货船里头悄悄送了出去。也给你的同年,浙东宣慰副使董孟起写了信,请他务必带兵来援。他去年正准备与郭贼兴一决雌雄的当口,却因为两浙发生民变,奉了圣旨去平乱,不得不放了郭贼一条生路。这回,听闻郭兴也来找死,想必他不会再错失良机!”
“大人高明!”李齐听闻大喜,先前心里的担忧顿时飞走了一大半儿。那董抟霄,董孟起可不是一般的官,在当初跟他同时在国监就读的学生里头,此人是唯一一个出身于汉军世家的。非但章做得花团锦簇,马上步下功夫也俱属一流。用“武双全”四个字来形容,也不足为过。(注1)
非但如此,董抟霄外放为官之后,每至一地,必然会是盗匪绝迹。地方上的冤狱和欺男霸女事件,也大幅降低。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对他赞誉有加。
有这么一个名声显赫,平乱业绩斐然的当世猛将为后盾,难怪契哲笃今天始终气定神闲。待大伙在高邮城下,将朱屠户拖得精疲力竭之际,董抟霄突然带着大军从水路杀至。定叫五路红巾贼寇来得去不得,追悔莫及!
注1:正史,董抟霄是元末悍将,多次打败郭兴,刘福通等人,后来被红巾大将毛贵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