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深,月明,一条若有若无的黑影从一分即合的藤蔓处窜出,万壑山脉,奇险,盛产灵药,有命的就可以去采,蕴育灵虫,有命的也可以去抓,只是贪心的人很多,有命走出去的却不多,因为真正有本事的人还是太少,少得使万壑山脉大大小小的峰头都显得那么的孤独,寂寞,阴冷的风吹过,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有谁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有人,这个人就是塞黎,若以峰喻人,塞黎是当知无愧的,所以他爱这里,无论他走多远,这里才是他的家,属于他一个人的家。
蛇,是一种敏感的动物,双头赤尾蛇更是奇毒无比,如今,这条赤尾蛇的皮软绵绵地搭在枝头,它的内丹已被取走,血肉也被吸光,塞黎满意地把玩着泛着绿光拇指大小的圆球,擦尽嘴角的蛇血,身形再次腾起,山壑中生有倒枝,凹石、凸壁……,凡可借力之处,一条淡淡的黑影如风般掠过。
第十日的清晨,天蒙蒙亮,少年手握垂藤攀身在洞外,他的面具已去,脸色苍白憔悴,人显得更加单薄,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走,然而他的人却若磐石般一动未动,雪白的长衫洁净得一尘不染,来与去短短的数日,此情此景仿佛再现眼前,少年的眼神失去了光彩,甚至还有了一丝彷徨,不舍,哀怨!他喃喃低语,道:“我想,我完了!”
“你在后悔!”苍老的声音从洞中传出,带着怜悯和同情。
“我为什么要后悔,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少年恨恨地道。他本来想为自己长些气焰,却不能,“我为什么要后悔?为什么……”他的声音愈来愈低,语声有了哽咽。
“七日前你就可以离开,七日前你就已经后悔!”塞黎的声音苍老而沙哑。
“七日前我就该死掉!我本不该活过七日!”少年嘶声道。
“可惜我们做的是交易,我的手一向不愿粘死人的血!”塞黎淡淡地道。
“你……你不是人?”少年愤慨的嘶吼道。
“见过我的人都这么说!”塞黎毫不在意,“小瓶中的丹药,生死攸关可服下一粒,药力持续半年,用对了,你的生命还是有保障的,若用尽了就自求多福吧!”
“你要离开?”少年失声道。
塞黎笑了,语气中带着嘲讽:“练制丹药的材料珍稀无比,就算我不离开,你又拿什么同我交换?”
少年无语,除了塞黎已索走的,他的确再没什么可以打动他,塞黎所拥有的世间已无几人可比,想当初自己居然拿万两白银来蒙混过关,当真是可笑之至,他想笑却笑不出,因为一笑眼泪就淌了出来,“那么后会无期,在下就此告辞!”一扽藤蔓,少年的身形如轻烟般飞升而上。
“后-会——无期!”洞中塞黎慢慢地重复少年的话,他的眼中射出阴沉的寒芒一瞬即合,身后数丈高的石壁粉红光泽迅速朝着中心处汇聚,半晌,周围露出了与东西两侧石壁一般无二的乳白色,只是中心处一点,嵌着块巴掌大的小页,鲜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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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府,云国西陲第一大城,城墙千丈,绵延百里,这是外城,有山川湖泊,小桥人家,平民居多,砍柴的,打鱼的,种地的,养蚕的……倒也安居乐业,一片太平景向,内城的城墙,规模相对小了许多,重兵都把守在外城,内城住的大多是富甲豪绅,达官显贵,再有就是贩夫走卒,仆役衙内等,每到城门开放之日,来来往往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七月十五,黄昏,西门,赶了一天集市的平民百姓行色匆匆,有的卖出了手中的东西,换来了需要的物品,喜滋滋地拎着;有的垂头丧气,背着来时的口袋;有的催着驴马,有的拖家带小……,此时经过城门口的正是一对夫妇,跟在他们身边的娃儿身上穿着新花衣,头上扎着朝天辫,手中抓着糖葫芦,另一只小手扯着妇人的袖子央告道;“娘啊!宝儿没玩够,宝儿还要逛逛嘛!”
前头大踏步走着的粗壮汉子闻言,回头俯子,蒲扇大手抱起孩子稳稳地把他放到自己肩头,豪爽地笑道:“宝儿乖,城门快关了,趁亮赶回家,让你娘给咱爷俩做好吃的!”
“不嘛,我还要糖葫芦!”娃儿叫嚷着不依。
“好,糖葫芦就糖葫芦,爹爹下次一定给宝儿买很多很多的糖葫芦,让我的宝儿吃个够!”汉子宠溺地道。
妇人看着自己的男人,幸福地微笑不语,家里的就是这般惯孩子,她已见怪不怪。忽然,妇人幸福的微笑停滞在平凡的脸上,她本能地冲上前,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推开了男人和孩子。
一匹月兑缰的野马直奔而来,众人惊呼闪躲,男人重新抱起摔倒的孩子,孩子啼哭不止,吃剩小半的糖葫芦在土砖上静静地躺着,孩子任性地想去捡,却挣月兑不出男人有力的臂弯。
他睁大了双眼,仰起被泪水打湿的小脸,蓦地,在蹄声中,尖叫——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孩子已不再想要那糖葫芦,他的娘仆倒在地,马坚硬的蹄掌正踏向妇人的身体!
众人为自己的劫后余生庆幸的同时,也不由为这一家人感到悲哀。“阿娟!”男人的哭喊被马的悲鸣所淹没,马前蹄瞬间仰起,长啸声中,灰色鬣毛倒竖奓开,紧接着,马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庞大的身躯侧身翻倒,摔落尘埃。
男人抱着孩子扑到自己女人的面前,平空里一只手臂挡住了去路,男人望着近在咫尺的妻子怒目相向。
“等等!“懒洋洋的声音,懒洋洋的表情,手臂的主人相貌不俗,一身儒生打扮,却是眼生得很。他也不理会壮汉,回身修长的指便朝那妇人背部抓去。
“你干什么?”壮汉撂下孩子,就要同他拼命,儒生的手上多了两块黑黝黝的物什,上面生有细毛般的小刺,点点腥红,他懒泮泮地道:“你的老婆没死,她只是吓晕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