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个地方,顺着亮光到达那间房的时候,还有人走过来拦住她:“周小姐,这里不能进。”
“我只说几句话,雅泽知道的,他没跟你说吗?”周佳亦本性犹存,说个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表现出应有的表情。
“那周小姐您快点。”不知道是不是被识破,反正那个人放行了。
周佳亦看见桌子上的钥匙,顺手拿起来:“隔着门我可没办法跟她说话,钥匙等会儿给你。”
“好。”
周小姐在韩家已经是人所共知的讨少爷喜欢的人,恭敬三分是看她,惧怕七分才是因为韩雅泽。
周佳亦开门进去,里面有些潮湿,地底就是湿气重了些,靠近墙壁的地方有床地毯,步乐乐就眼神灰暗的蜷着身子抱着双膝看着她,黑洞洞的眼睛里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步乐乐。”周佳亦走过去,步乐乐的眼睛看着她,周佳亦试探的想要伸手去拉她一把,她却闪开,“我是周佳亦。”
步乐乐看着她,笑了一声扶着墙壁起来:“我知道。”
她身体看起来不是非常好,还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干巴巴的笑容让周佳亦觉得心酸。
“你去看宫敏芝”
“我有办法让宫敏芝醒过来,她沉睡了那么久能醒过来,你高兴吗?”步乐乐的眼底有着炽烈的光芒,看起来恶意的成分居多。
周佳亦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就梗在了喉咙里,宫敏芝能醒过来吗?
她已经沉睡了那么久的时间,怎么能说醒过来就醒过来?
这件事情未免有点过于蹊跷,步乐乐的眼底还是带笑的看着她,周佳亦不知道步乐乐是在想什么,但是她能知道宫敏芝醒过来管自己很大的事。
“宫敏芝靠这个就能醒过来。”步乐乐将枯瘦的手指伸进风衣的大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支试管,里面诡异的液体散发着奇怪的冰蓝色,步乐乐的脸一半被那试管的玻璃模糊,显得有些诡异的异常。
“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药。”步乐乐把那只试管重新装进口袋里,周佳亦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这支试管一起被步乐乐装进了口袋里,心脏憋闷的有些难受。
“你想让她醒过来吗?”步乐乐的嘴唇微微翕和,“佳亦姐姐?”
周佳亦说不出话来,手指有些痉挛的弯曲,紧紧的抓住了宽大的上衣。
宫敏芝醒过来,好吗?
也好也不好。
韩雅泽已经等这个女人醒过来等了很久很久了,她能清楚的记得当日韩雅泽垂着头亲吻她的手指绝望跟渴盼,韩雅泽很爱她,很想她醒过来,自己如果可以的话应该成全这个痴心的男人的愿望。
但是她也很痴心。
周佳亦眼底的光芒有些暗淡,如果宫敏芝醒过来的话,自己还会有机会得到韩雅泽的温柔注视吗?
那样的温柔不是应该只给宫敏芝的吗?韩雅泽那么喜欢宫敏芝,如果她醒过来的话,韩雅泽会分几分爱情给自己?
周佳亦想要苦笑,忽然想起背脊撞上坚硬墙壁的痛楚。
韩雅泽不会给自己几分,就算施舍几分又怎能止得住她爱情的绝望伤口。
步乐乐不说话,看着周佳亦陷入自己的思维中,嘴角挂着微笑慢慢让放松了的身体顺着墙壁滑落下去。
“周佳亦,你自私吗?”步乐乐恶劣的微笑,喃喃自语着垂下眼睛,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去,“你肯定会自私,你跟我一样,你也很贪心,你放不开韩雅泽。”
我放不开,我的确是放不开。
可是放不开的话
周佳亦抬眼看步乐乐,放不开的话步乐乐就要承受着与之相反的罪名被韩雅泽处理掉。
拿步乐乐当做自私的代价吗?
周佳亦的手指动了一下,猛然抓到了口袋里那把冰凉的钥匙,可以将步乐乐放出的那把钥匙。
“我的确自私。”周佳亦将钥匙插在里面的锁孔里,别过头看一下垂着眼睫毛的步乐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钥匙我留给你,我既不想看着你死也不想看着宫敏芝醒过来,我的自私就是这样了,随你怎么看,步乐乐。
周佳亦出门的时候将看门的男人支出去,自己就迈着灌了铅一样的步子往回走。
虽然对韩雅泽冷冷淡淡,但是自己真的非常的喜欢他,没有办法就这么放弃。
步乐乐看着门上插着的那把钥匙,擦了擦眼泪,将头上滑落的下来的发丝顺到耳后。
周佳亦把钥匙留下来了,她爬起来走两步捧着那把钥匙,眼泪暂时止住。
周佳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老是在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双手在乱动的时候被韩雅泽一把抱住,牢牢抓住放在胸前:“不要乱动。”
周佳亦皱着眉头,安静下来:“我想起来,我睡不着。”
她说话的声音低低的,与其说是在跟他说话倒不如说是在对着自己自言自语。
“我以为你是做了噩梦。”韩雅泽的声音也低低的,这样同床而眠的日子已经有段时间,他总能感受到她的情绪起伏。
周佳亦近几天开始做噩梦了,他不知道她是梦见了什么,总是醒过来的时候会有瞬间恍惚的盯着他的脸看上半天。
“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按开床头的台灯,韩雅泽随着周佳亦半坐在床头。
周佳亦喝口水,摇摇头:“记不起来了,很乱很乱。”
她记得她都记得,宫敏芝醒过来了,韩雅泽不要她了,自己被抛弃了。
这真是可怕的梦。
步乐乐趁着夜色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犹疑了一下还是把那把钥匙握在手心放到了口袋里面,还好周佳亦把钥匙留下了,她真的是还不想死。
对韩家的部分道路十分熟悉的步乐乐能熟练的找到出去的路,路过最后一道门就能走出地下室的范围的时候,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裙装的长发女人。
“温婉。”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就后退了几步,仿佛对这个女人十分的恐惧。
“想不到你本事还真是大,死到临头还能逃出去。”温婉抱胸而立,看着步乐乐往后退,她往前走进了几步,将步乐乐硬生生的往后逼退了几步,才阴森森的开口,“被韩雅泽知道你跑掉,你可就已经坐实了要杀害宫敏芝的罪名,你想死快一点吗?竟然敢逃跑。”
步乐乐僵了一下,瞳孔因为恐惧而微微抽紧。
温婉悠闲的往她的前面走近,把她逼退到后背紧贴着地下室冰凉的墙壁,才不紧不慢的出声:“不想死的话,只有我能救你。”
步乐乐长大了嘴巴,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少的心计来对付这韩家跟韩雅泽有关系的女人呢?
竟然兜兜转转都不能逃月兑掉沦落为温婉的报复工具呢。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次要报复的人的名字应该是叫周佳亦吧。
“你知道我最讨厌谁。”温婉站住脚步,高高的个子比步乐乐高了近半个头,眼睛里尽是居高临下的嚣张气焰,“韩雅泽认定你是想要杀害宫敏芝的凶手,你应该反咬周佳亦一口,只有周佳亦才是最该死的。”
她抢走了韩雅泽,不可饶恕的女人。
步乐乐不说话,身体微微的打着哆嗦,温婉的半边脸淹没在黑暗里,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的温婉恶毒的像是一个巫婆。
她讨厌周佳亦,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周佳亦,因为周佳亦现在是韩雅泽喜欢的女人,因为周佳亦的怀孕所以温婉的位置已经在不知不觉里就受到了威胁。
步乐乐觉得自己能够了解温婉的想法,每个女人的第六感都会出奇的准确,温婉应该也是这个样子的,不然她怎么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也快要完蛋了。
步乐乐的唇角勾了勾,温婉继续:“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想要杀死宫敏芝,但是对韩雅泽来说宫敏芝虽然是半死不活的活死人,但是她的生死真的是非常的重要,韩雅泽也非常的在乎。”
步乐乐显得有些木然,温婉继续:“你可是动了韩雅泽的死穴,要是你的话背这么重的罪名是必死无疑,但是周佳亦不一样。”
她的眼睛亮亮的锋芒有些冷寒:“你只要说杀害宫敏芝的事情是周佳亦指使你的,你就赢了,步乐乐。”
步乐乐犹豫的冷哼了一声,这样的话就算是赢,赢得也只有温婉一个人吧,她步乐乐会万劫不复,周佳亦也好不了多少,这倒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韩雅泽都对我起了杀心,我赢了要做什么?”步乐乐不以为意的将身体倚到在身后的墙壁上。
她本身的出发点其实是爱情,当爱情不再是作为终极目的来实现追求的时候,是不是得到韩雅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而温婉现在还是想要利用她来除掉周佳亦,这是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她能帮她,但是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她不想帮她。
手指伸进口袋握着周佳亦给她的那把钥匙,她越发的不忍心起来,周佳亦不是一个坏蛋,她跟她一样,是被时局逼不得已的做了一些别的事情而已。
“你不想这样做吗?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不把罪责都推到周佳亦的身上,你就完了。”温婉能清楚的看见步乐乐眼里的不认跟犹疑,这样的犹豫让她觉得不快,这可是一个打倒周佳亦的好机会。
如果步乐乐说自己是被周佳亦指使的,那这剂猛料带来的效果绝对会叫所有人都觉得震惊,包括宠她的韩雅泽。
一定得让步乐乐按自己说的做,有什么是能威胁他的呢?
高陵!
温婉终于搜罗到了可以拿来威胁步乐乐的人。
“高陵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温婉询问的笑眼里是看得见的恶劣,“可不要只顾着逃跑,跑出去没有人接应还不是一样要死?”
步乐乐颤抖了一下,眼神里出现了担忧的神色。
“高陵现在的行踪你不知道吧,我知道。”她走到她的身边,弯腰看着已经顺着墙壁把身子委顿下去的步乐乐,一字一句,“如果你把周佳亦拖下水,我就告诉你高陵的行踪,怎么样,要不要考虑?”
步乐乐抿直了嘴唇,手脚有些发凉,她的人生里唯一没有抛弃她的就只剩下高陵了,现在高陵也不见了行踪,自己逃出去也没有目的。
“他在哪里?”步乐乐抬头对上温婉充满笑意的眼睛。
就这样吧,周佳亦你还是敌不过高陵学长的安危的。
如果必须要说对不起的话,那也没有关系。
周佳亦将手里的谁喝掉,药片扔进马桶,按一下冲水马桶的按钮,几片药片随着漩涡卷进下水道。
“怎么样,还在吐吗?”韩雅泽轻轻的敲门,耳朵稍微凑近了门板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只不过听了好久,里面传来的都不是呕吐的声音,而是微弱的水声。
周佳亦呕吐的症状虽有减弱,但是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他觉得是因为感冒,找了医生为周佳亦拿了药片。
周佳亦前几天都乖乖的吃下去,但是过后不久都会呕吐出来,一直也没有什么效力,问过医生,医生沉吟了片刻才徐徐出声:“是心病吧。”
的确是心病,周佳亦一直在反省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做得对,宫敏芝就这么沉睡下去的话真的好吗?这么把步乐乐放走是对,但是这样的决定搅得她心里不宁。
自私的让宫敏芝沉睡下去,对吗?
周佳亦有些恍惚,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是她已经把钥匙留给了步乐乐,就算步乐乐要把宫敏芝催醒,那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正是因为这个样子,自己现在或许并不需要药物来继续维系着至于身体上这些莫须有的疾病。
周佳亦打开门,脸色依旧是发白,韩雅泽一脸担心:“怎么样,吐过了之后有没有好一点?”
周佳亦摇摇头,走到床边倒下就睡。
韩雅泽不好在这里继续跟她说话,帮他掖了被角伸手拍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
周佳亦不想摇头,但是也觉得自己根本就叫不找他,她又没有什么事。
韩雅泽转身出去的时候,那个负责看着步乐乐的人突然脸色异常的走过来:“少爷,步小姐有话要说。”
“说什么?”韩雅泽有点不耐烦的斜眼看他。
那个的神色有点惶恐,凑到韩雅泽的耳边才缩小了声音:“步小姐说,毒杀宫小姐这件事有人指使她。”
韩雅泽的下巴绷得紧紧的,不晓得步乐乐死到临头又想耍什么花样。
地下室的房间虽然没有人住,但是也很干净,韩雅泽走在走廊上脸色有点发僵。
“我有话说。”步乐乐在他推开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憔悴,垂下的眼帘不忍心般垂下不看他。
“说。”
“指使我杀害宫敏芝的不是高陵也不是我自愿的,只是因为周佳亦。”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韩雅泽冷冷的笑声里满是讥讽,“因为我喜欢周佳亦,所以诬陷她的事情,你可不是第一次做了。”
步乐乐默然不语,的确不是第一次做了,所以韩雅泽理所当然的不会相信,这是正常的反应。
韩雅泽冷冷扫过她的眼光带着薄情,又有些鄙夷,他不喜欢这个破釜沉舟也要在临死拉上一个垫背的人的女人。
“不要忙着否定我,我是有证据的。”步乐乐将枯瘦的手伸进自己的风衣口袋,然后将那个早就放在口袋里面的试管拿出来。
韩雅泽的目光随着她手上的东西,有点定住:“不要耍花招。”
“当然不是耍花招,这个东西就是害宫敏芝的东西,你可以先在周佳亦的身上试试效力,不相信的话就叫她吃了。”
这么说不过分,这东西万一失败的话会取了宫敏芝的性命,算是毒药。
让周佳亦试吃也算给她留了活口,如果她侥幸活下来,这也不算是害她,最起码能让韩雅泽知道爱的人就要去相信。
韩雅泽不知道这个道理般的作为让人会很失望,他现在会不会同样的不信周佳亦。
步乐乐发现自己就算是临死也给韩雅泽出了一个有意思的难题,他进退两难的时候他也有怎么能幸福的去品尝爱情,真是太天真了,她步乐乐不允许,温婉也不会允许。
韩雅泽拿走那支试管的时候,看守步乐乐的那个家伙走掉了,步乐乐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失望,因为韩雅泽已经有五分的心意偏向了诬陷周佳亦的那个谎言,这对以彼此信任为基础的爱情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
“这是什么东西?”周佳亦早晨起床的时候看见韩雅泽放在她手里的东西,有些奇怪,“是感冒药?”
“吃掉吧。”韩雅泽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眼神也不太对劲,不是以前那种宠溺的诱哄。
“我吃完早餐再吃吧。”
周佳亦有些厌倦的推开他的手,想要下床却被韩雅泽抓住手拦住:“现在就吃掉吧。”
“你不是说过空月复吃药会吐得吗?”周佳亦更奇怪韩雅泽的反应,“要是吐掉的话就不管用了,你再让我吃一次的话我可不吃了。”
“吃了吧,吃了这次我就再也不叫你吃了。”
周佳亦,吃掉了这次的药,我真的再也不叫你吃了,怀疑你怀疑的真累。
但是,这次是敏芝,我不能让威胁敏芝的人
“好吧,待会离我远一点,免得我马上吐到你的身上。”周佳亦从他手里抽出那只试管,打趣,“不会变质吧,变质的话我搞不好会被毒死你,翘辫子的话”
“不要说了。”韩雅泽打断他,低着头的时候垂下的额发把眼睛的神情都遮挡住了。
只是一片阴影,周佳亦却本能的觉得不对,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找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只能就这样把试管里面的塞子拔掉,放在嘴上嗅了嗅:“味道好怪。”
周佳亦,你是在说笑的吧,你才不会吃下去,这是毒药。
“不过良药苦口,我吃完要拿糖冲一下。”
她仰起头,韩雅泽瞪大了眼睛,周佳亦你是在用苦肉计吗,你还有身孕,你怎么能
“不要吃!”
韩雅泽一把将她手上的东西抢过来,近乎失态的激动,被甩掉的玻璃器皿在落地的时候就变得支离破碎。
周佳亦不能吃,周佳亦怎么能吃,她是他可以当做妻子一样宠爱关心的人,就算是犯下弥天大错也不能轻易的就让她毙命。
他不允许,决不允许。
被抱紧的周佳亦一脸的茫然,若有所思的凝视地上的碎片:“雅泽,是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