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是深秋了,时不时都有树叶随风飘落,但是正午的阳光仍然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这是一所质朴的小院,如果不是座落在寸土寸金的金梁桥附近,乍看上去就如同乡下的农舍一般。
只有深入其中了,也许才能体会出此间别有一番韵味。
林新月白衣胜雪,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古se古香的茶桌,再放上两个圆凳,用一套出自龙泉窑的茶具,泡上一壶新摘的西湖龙井,与一袭黑袍的孙定面对面坐了,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两个人刚吃了一杯茶,忽听耳边传来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把我撇在江州不管不顾了,原来躲在这里过起了相敬如宾的ri子,岂不是羡煞旁人!”
孙定只顾着吃茶,林新月扭过头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正在阳光下微笑,一身的黑se公服遮不住她曼妙多姿的身躯,怀抱着一柄衙门里捕快惯用的雁翎刀,却是孙定一母同胞的妹妹孙甜儿。
林新月不由得又惊又喜:“甜儿,你怎么来了?”
孙甜儿小嘴一撅道:“嫂子,我一来就打扰了你与哥哥的二人世界,你当然不欢迎啊!”
孙定再也坐不住了,摇着头,却是眉开眼笑道:“妹子,你可是做捕快的,没有证据可别冤枉了你家嫂嫂。为兄可以作证,你嫂嫂昨晚还在念叨你呢?”
孙定话音未落,孙甜儿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扑进了林新月的怀里:“嫂子,妹子只是和你闹着玩的,你可千万莫当真呀!”
林新月笑了:“妹子说哪里话来?如果嫂子当了真,如今只怕已经拂袖而去,然后躲在被窝里生闷气了。”
三个人叙了几句家常,林新月添了一个茶杯,请孙甜儿坐了。
孙定问道:“妹妹身为江州府的总捕头,怎么有时间到京师来?”
“蔡知府得知我们兄妹长期分离,于心不忍,特意写下书信一封,推荐妹子我到这开封府来做总捕头了。”孙甜儿说着,冲着孙定一抱拳道:“孙大人,请多多关照。”
“我这妹妹生来耿直,蔡德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视其为眼中钉,这才借着让我们兄妹团聚之名,把她踢出江州了。”
孙定寻思着,忽地恍然大悟:“难怪今早滕相公将王东擢升为京畿缉捕副使,原来是要给甜儿腾出位子来,只是这样一来,王东与牛二的计划只怕要大受影响了。”
“哥哥,听说牛二那厮放着好好的泼皮不做,也入行做了捕快,如今顶头上司大驾光临,还不着人唤他前来拜见?”孙甜儿一边说,一边暗自琢磨该如何**牛二。
孙定一愣,急忙强笑道:“听说牛二出了个远差,过几ri才能回来。”
“远差?”孙甜儿不解道:“他又不是押解的公人,出什么远差?莫不是怕见本总捕,吓得躲起来了?”
孙定担心孙甜儿打破沙锅问到底,急忙给林新月使了个眼se。林新月何等冰雪聪明,便以做饭为名,硬拉着孙甜儿下厨去了。
……
查案如神的孙甜儿这次没有猜对,牛二还真不是躲起来了,这厮如今正在天字一号牢房里忙着呢?
鬼脸儿杜兴靴底藏着的那把短刃倒也锋利,牛二拿着它鼓捣了一炷香的功夫,总算是弄开了两面盘头铁叶枷,外加两条脚镣。
接着杜兴捂着肚子大呼小叫起来,果然诳来了一个小牢子,就是给崔道成送肥鸡的那位。
小牢子模出要是刚打开房门,牛二担心崔道成下狠手,抢先出了一掌,把他砍晕了。
两人辞别了杜兴,挥动着脚镣,往外就杀。
本以为要经过一番恶斗,谁知偌大的开封府大牢内,竟然没碰上一个公人。只有那各个牢房内的囚犯,一个个大呼小叫着,要跟着他们两个走。
牛二与崔道成哪有工夫搭理他们,急急忙忙出了牢笼,来到了院内。
“崔大师,这边走!”牛二拉了一把想从大门口杀出去的崔道成,两个人一溜烟地跑向了后院茅房那边。
对于开封府大牢茅房以及下水道的构造,牛二已经烂熟于胸。他一把掀开下水道的盖板,摒住了呼吸,毫不犹豫地一头钻了进去。
生铁佛崔道成虽然一向有洁癖,但在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后槽牙一咬,跟着牛二就下去了。
下水道由于与粪池相通,里面的味道着实让人作呕。
牛二当初在jing校训练过野外求生,穿过臭味熏天的沼泽地,所以他还挺得住。
但是一向生活讲究的生铁佛崔道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厮只不过爬了七八米远,就差一点儿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正如王东所言,下水道里果然装着铁篦子,铁条足有大拇指粗细,但在粪汁的长时间浸泡之下,已经没有了往ri的坚固。
牛二只是用了七成力气,一脚就把它解决掉了。
当两个人爬过二十多步远的下水道,在高墙外探出头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都觉得这短短一段路,比传说中赵匡胤千里送京娘还要漫长。
“崔大师,我们往哪里走?”牛二很聪明,知道要想找到邱小乙,找回《兰亭序》真迹,必须得听崔道成的。
生铁佛崔道成闻了闻身上的臭味,不禁又呕吐起来。就是这短短的一顿饭工夫,他至少已经吐了七八次了,胃里早已经空空如也,再没有什么可吐的。
所以说,他的呕吐只是干吐,光打雷不下雨而已。
过了好大一阵子,崔道成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这才皱着眉头说:“冲开枷锁走蛟龙,天大地大,你我兄弟往哪里走都行!就凭捕快房那些饭桶,纵然是布下所谓的天罗地网又能如何?如今,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去好好泡一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否则,这一身臭气的,既不能见人,又难受的要死!”
“洗澡?换衣服?”牛二笑了起来,“记得附近就有一个澡堂子,专供大牢内公人以及家属使用。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澡堂子的人想必也要出来看热闹吧!你我不如悄悄过去,堂而皇之地烧上两大桶水,泡一个热水澡?这个就叫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那些捕快根本想不到我们不往远处跑,而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泡起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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