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大殿内,案几上堆着一摞摞的奏折,扰得他头疼。九妄言右手僵硬地握着朱笔,左掌抚额,脑袋昏昏沉沉的疼得厉害。
“皇上。”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他抬首望向殿外,只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殿门外。他身着一袭青衫,双拳轻握,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九妄言放下朱笔,起了身:“楚晏,进来罢。朕名你去查那日红袖歌舞坊遇刺之事,到如今可是有眉目了?”
“正是,但楚晏此番前来还有一言要告于皇上。皇上乃九龙之躯,日后出行请务必由我随行,也好保皇上平安。”宫中能以这般口气与九妄言对话的,只有楚晏一人而已。楚晏是先帝最为信赖的近卫之子,再者当他遇险之时数次舍身相救,护驾之功自然不可没,是以九妄言待他如同手足。他耐楚晏不得,面色依旧沉峻地道:“你说怎样便怎样了。那刺客究竟是何人?”
楚晏依然口吻冷然,目不斜视:“刺客所携的刀剑柄端刻有‘逍遥侯府’的字样,应是侯府中的人。可此事蹊跷,行刺之人为何明目张胆地携带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刀剑,岂不暴露了自己?”九妄言闻声,错愕不已:“逍遥侯?!他三年前便……决不可能,定然另有其人欲嫁祸于他。”
“我原是这么想的。可堂堂侯府中的刀剑岂是平常人能随意盗得的?恐是与其来往甚密之人方可得到。逍遥侯生前与明王九千浪抑和定陶王九重霄交情甚好,难保不会行事之后再将责任推至他身上。即便如此,逍遥侯府的人仍不能排除嫌疑。毕竟侯府上下几百人一度以逍遥侯马首是瞻,为他报多年以前的仇也未尝没有可能。”
“犹记得舒太妃那时未能夺得后位,便将希冀悉数寄托在明王身上。祖上有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当年朕是嫡子而明王是庶次子,当年明王夺嫡未成,一番血雨腥风却至今仍历历在目。他狼子野心,觊觎朕的皇位已久,虽说最近已收敛了许多,但保不定暗地里不会有所动作。他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朕出行只带了几个侍卫,便蓄谋了此次刺杀。而逍遥侯,朕……”他一时间竟失了声。逍遥王池吟风与自己一同长大,其父立下赫赫战功,便封了爵位并可世袭,其父过世后,便由池吟风继承侯位。可哪知,三年前他竟为了一个女人抑郁而终……
想到此处,他的眸中竟泛着失望、愤怒的色彩。可这一切,不都是那水性杨花的贱人一手铸成的么?若不是她,逍遥侯怎会年仅二十便抑郁而死?若不是她,吟风的孩子怎会胎死月复中?若不是她,怎会令西楚皇室蒙羞?九妄言一拳砸在堆积着奏折的案几上,眸底猩红,仿佛有着一丝杀意。
“楚晏,你可以退下了。此事莫要声张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这几日暗中严密派人监视着明王,若有所举动,立即向朕报告。”楚晏应声退下。九妄言批阅了整整四五个时辰的折子,又加上适才的事情,心里正烦得紧,忽而御前总管孙之曜进殿禀告:“皇上,明王殿下正在偏殿候着您。适才皇上正与楚近卫议事,奴才便让明王殿下在偏殿等着了。”
“也罢,朕正想着找他来兴师问罪,快快宣他进来。”移时,明王九千浪迈入了殿内,下跪行礼:“臣弟参见皇上。”
九妄言斜睇他一眼,冷冷然道:“起来罢。你倒还知道朕是君,你是臣。”明王行礼的身形这一瞬间略微有些僵硬,细细参透着他话中的意味。旋即剑眉挑起,应道:“臣弟不知皇上在说些什么。臣弟向来恪守本分,清楚君臣有别。”
九妄言月复诽他一句:好一个打死不认的圆滑之人。即便他知道明王与行刺一事必然有着密切的关联,却苦于没有证据可证他是那幕后操控一切之人。以明王的行事来看,他若雇了刺客那便定然不会留下线索等自己将他擒获,也唯有日夜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才是法子。
“你此次来见朕,是为了何事?”九妄言在红木九龙夺珠椅上坐下,明王抬首凝视着他:“听闻皇上本月出游遇上刺客行刺,臣弟担忧不已。立马四下命人明察暗访,终于擒获了那罪恶滔天胆大妄为的元凶。”
“哦?”好一处贼喊捉贼的戏码。九妄言挑眉好整以暇地睇着他,“朕倒也看看,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刺杀于朕的是何许人也。”
明王朝殿外唤道:“带上来。”一名魁梧的侍卫半推半踹地将一个身穿囚服,发丝乱如蓬蒿,长得鼠头獐目的男子带了上来,很是面生,十有**便是明王找了个替死鬼来背黑锅。男子一进来便伏倒在地,颤颤巍巍地哀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人名叫柳成。前些日子皇上罢黜了家父兵部侍郎柳大人,小人对皇上心生妒恨,便以一万两白银雇了刺客来刺杀皇上,家父虚报军功,贪污受贿,小人是一时鬼迷心窍。”
“好你个大胆柳成,胆敢雇人行刺于皇上,你可知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如今太平盛世,在我天子脚下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弟今日便替皇上了结了他!”明王怒斥着跪倒在地的囚徒,便要从殿外侍卫的剑鞘中拔出长剑,刺向柳成。
“且慢。”明王破风而至的剑在距离柳成胸口仅仅一寸时止住。他侧首,长剑指向颤颤巍巍的柳成:“皇上为何不让我杀了他?!”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迫不及待地要将这替死鬼置于死地,免得被察觉出什么端倪来。
九妄言眸光淡淡一扫,睥睨着二人:“朕还未定此人罪名,你又急什么?来人,拖下去关入天牢,秋后处斩。”直至两名侍卫将柳成拖下去,明王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臣弟适才是一时气急攻心,想尽快替皇上处死此等败类。”
“皇弟的心思朕自然明白。那些心怀不轨的谋逆之人理当身首异处。你说是不是,皇弟?”九妄言意味深长地斜睇了他一眼,目光似利箭令他背脊发凉。他扯出一丝笑:“皇上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