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凌晨四点多,齐文浩才睡着,迷迷糊糊中身边像有只不安份的小动物,他的下巴他的耳朵成了小动物的玩具。他翻个身,从仰天平躺变为侧身,用双手双脚把小动物镇压在自己怀里。
袁可遇也知道自己玩过火了。她在他怀里失笑,为自己的无聊,用手背蹭他的下巴,被他的胡子茬刺得发痒;用食指和大拇指轻弹他的耳垂,看洁白的耳朵慢慢变红。可是,下定决心要表态,却遇上对方睡得像头猪一样沉,也挺悲摧,他俩生物钟不在同一个点上。
袁可遇想推开齐文浩,想早起时分去楼下园子里走走,可她被箍得紧紧的,甚至能够察觉到成年男性身体的变化。撇开这令人尴尬的一点,其他倒也没太大的不适,他容颜俊秀,味道清新,皮肤细滑,身上没有多余的肥肉,……袁可遇自我安慰地想,然后在耳畔平和的鼻息声中又睡着了,还做了梦。
梦里袁可遇回到旧宅,春日和风暖阳,她房间的窗纱轻轻拂动。她听到外头有说话的声音,是父母,他俩在院里商量如何给树木剪枝。袁可遇忘了这是梦,奔到外面,就在瞬间天色变了,灰蒙蒙的,院里没有人,花木也全枯萎了。
她站在院子当中哭了起来。
“可遇,可遇?”
袁可遇睁开眼,眼前是齐文浩紧张的脸,他几乎是凑在她的脸上,眼睛显得格外的黑和大。
梦境如潮水般刷刷地退下去,室内依然温暖,袁可遇清醒了,她只不过又做了这个梦。如同过往的许多次一样,她在哭,清楚地知道这事已经过去了,然而悲伤惯性般刹不住车,心口痛得发绞。
袁可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没事。”
齐文浩没放开她,一手抱住她一手替她抹去面颊上的泪水。
被他这么关切地看着,袁可遇很不好意思,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为一个梦而哭,并且哭到打嗝。可越想抑制,嗝打得越厉害,袁可遇只好侧过头,免得直对着他。
她狼狈地想,也就是现在他还没习惯才看得下去,要是处久了恐怕就要不耐烦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难过是当然的,但有必要这么久吗?她的初恋男友在忍受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不客气地“喊醒”她,“可遇,我知道你是小公主,但你已经不小,要学会控制情绪。”袁可遇同样不客气地跟他再见了,他的话却还记得,不是自怜自伤,只是必要时拿出来提醒一下自己,跟别人相处要注意分寸。
“回笼觉不适合我,”袁可遇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止住打嗝,笑着说,“你抱得太紧,我做噩梦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倒打一耙推到他头上。
“梦到什么?”
“不记得了。”她撒了个谎,“几点了?”他们的航班在晚上,虽然时间够,但总得吃饭什么的。
“还早,九点多。”
原来才睡了一个多小时,袁可遇用手背抹了下额头的汗,心有余悸,“我要起床了。”
他眼睛一亮,握起她的左手,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戒指,指圈出奇地合适。
昨晚临睡前袁可遇戴上的,那时她洗过澡在考虑要不要发短信给齐文浩,后来就忘了,半夜折腾时谁都没在意这个。
“想好了?”他问。
“嗯。”笑意浮在她略微苍白的脸上,“长得好,又有钱,为人也正派,我能有什么损失。再想就是我矫情了,求仁得仁,夫复何求。”
“我是认真的,”他看着她,平平淡淡地说,“从第一次提出,每一次我都是认真的,不是闹着玩。也许第一次说的时候我还有些想找个人结婚,摆月兑家里安排的意思,到拿出这个戒指,我是完完全全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人生的前三十年过得并不开心,上天是公平的,让我遇到你,我想安定,想照顾你,我想幸福。”
“你家里?”袁可遇没办法不想到他的原生家庭成员的意见。
“我俩八字很合,你会旺我,是大富大贵的好配对,我继父那已经通过了。”
袁可遇一滞,开玩笑……也许她考虑得还不够,进入这样的家庭应该多想个三五年。
齐文浩没告诉袁可遇,他做了两手准备,家里常用的风水先生的儿子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必要时如果捏造一个假八字,他有可靠的技术支持。
“我妈,这方面她很听我继父。”齐文浩翻了个身,让袁可遇躺在他身上,“你聪明能干,年纪轻轻的工程师,我能够娶到你为妻,是我们家的福气。至于其他人,他们自己的生活乱成一团糟,配来管我?”
那可是你以为,依我看你哥和你弟都很喜欢管你的样子……袁可遇咕囔,“你家三兄弟,有两个不像正常人。”
“大哥一直觉得是我妈逼死了他的生母。”看到袁可遇脸色一变,齐文浩赶紧解释,“都是谣言,说我妈和我继父在结婚前就有来往,甚至有说我是继父亲生儿子的。”这么复杂?袁可遇的脸色快变锅底,齐文浩语速提得飞快,“不是真的,看长相就知道。劳伦斯出生后的几年,我家乱成一团,主要是我妈和继父闹矛盾,他在这种情况下长大,又被绑架过一次,所以心态有些不对。”
“谁干的?”
“不知道,父母不让我们提这件事,反正人安全回来。然后我被送走去读书,接着劳伦斯又出去。不过他跟着继父的时间比较多,从中学起就手把手地教,等我毕业他已经变成老气横秋现在的样。”
齐文浩猛地回过神,“我们并不用跟他们在一起,面上过得去就行。像我大嫂,大部分时间她带着孩子在国外,我们可以像她一样。”
“可你大哥在外面有很多女人。”袁可遇指出。她混乱地想,如果齐大对父亲有外遇不满,那么他应该做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才对,事实是他比他父亲更乱一百倍。
“我跟他一年才见几次面。”齐文浩很懊恼,明明应该是一个互诉衷心的上午,在合适的环境合适的具体地点,为什么弄成这样。袁可遇用手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重量,半抬起上身,严肃地看着他,“是你先说起家里的事。”
“我是希望你打消顾虑,我家人都很喜欢你,都欢迎你。”齐文浩提高声音,“我和劳伦斯谈过,他现在对你和从前不一样,是不是?”
那么大声干什么,袁可遇微微生气,忍不住刺他一句,“是用拳头谈的吗?”天晓得她可是从他们兄弟之间的相处才知道会有这种事,老大对弟弟说话像对下属,弟弟对哥哥不止一次动手。她早该知道,同父同母的三兄弟相处也未必好,何况他们仨的血缘如此复杂。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这种情景跟她争论不相干的人?齐文浩醍醐灌顶,在该瞬间采取了行动。他搂住她,但她还在气头上,挣扎着不让他抱,于是两人在两米五的大床上翻滚了几个圈,停下来的时候体力大的占了上风,改为他在上面看着她。
她气呼呼的,哭过的眼皮还有些粉红的痕迹,脸色倒比刚才好,洁白的牙齿咬住唇,似乎不这样做就会有一串话蹦出来向他发射。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生气,不由得心虚加心疼,犹豫着说,“可遇,……”话没说完,她扭过头,是不屑一顾的姿态。
他叹口气,俯下头吻她。
没那么容易,她咬他,踢他。
齐文浩从没见到可遇这样过,也许是还没到时候,他讷讷地松开她,倒在旁边的位置。
袁可遇快气晕了,她觉得自己快被气成抖s了,怎么,他以为他可以凭力大欺负她?她非让他明白今天这件事是他不对。
她趁他倒下,用胳膊和上半身压住他,“你刚才也想跟我用拳头谈心?”
齐文浩无可奈何,“不是。”他静静地看着她,“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即使我不讲道理,我凶得像只母老虎母夜叉?”
他点点头,“是。”
在他安静的眼神里,袁可遇想笑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在无语取闹,而且-不知悔改。她开玩笑地加重胳膊的力量,“你说我像母老虎母夜叉?”
他摇头,活像顺从的绵羊。
袁可遇松开手,想想要笑,再想想还是笑。
当他这一次吻下来,她迎上去。
他的气息他的背他的腿,袁可遇觉得热,他的汗水和她的融合在一起,没有一丝间隙。她紧紧地抱住他,仿佛不这样做的话就会从高峰摔下、被浪潮卷走。痛楚袭来,她闭上眼睛,却莫名其妙地安心,就这么定了吧,总得跨出才会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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