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桥又重新坐了下来。
别看她一直是一脸懵懂的表情,可是眼前的事情她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现在老丁家没有分家,不管哪一房,一旦有了事情,那都用算是家里面的事。不过,因为张氏并不是丁修节的亲娘,所以,就算现在是他们家有了事,张氏也不会出钱管,可一旦是丁修忠有了什么事,张氏却不会放着不管的。
就好像,今天早上米氏要去镇子上看病,老丁头还叮嘱过让张氏给丁修节拿看病的银子,可是到了最后却还是被张氏打马虎眼给闪了过去。而现在,丁修忠想要捐官,老丁头不同意,张氏却迎头凑上去了。
说白了还不是一个利益在其中。
只不过,这看病才用得了多少银子,捐官可就不知道要要多少了。
俗话说得好,面由心生。
尽管昨天才是丁小桥第一次见丁修忠,可是,这个白白胖胖看起来笑眯眯的大伯却一直给她一种心术不正的感觉,而他的媳妇王氏就更不要说了,那张漂亮的面孔中隐隐的带着煞气,一看就不是一个心地好的人。
再加上,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在家里面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两口子的事情了,桩桩件件都说着这两口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
就是这样的两口子,昨天的时候却带了那么多的东西回来,只怕他们所求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简单的。
今天一听,果然是如此的。
没有分家,那么公中的钱就是每个人的,只要是有事,每个人都可以用公中的钱。当然,这是说得是理论,至少丁修节一家出什么事,是用不上公中的钱的,可是,丁修忠不一样。
尽管一开始张氏看样子不愿意管,可是,刚才王氏的一番舌灿如莲已经将她打动了,只要她心动了,那么这个捐官的事情说不定就会成了。
其实,今天这事儿说白了,他们三房是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的,不过是老大家跟老两口的博弈,他们坐在这里不过是面上好看罢了。当然,说不定还有别的事,丁小桥想起了刚刚丁七郎跟她说的,家里面的那个装钱的盒子果然是不在了的事情,唇角就微微抿了起来。
丁修忠不愧是读过书的,那之乎者也先师圣贤说过的话,一句连着一句往外蹦着,直说的所有人的眉头越皱越紧,要不是老丁头有些不耐烦的要求他说点人话,他还真是停不下来。
砸吧砸吧了嘴,丁修忠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他看了看老丁头又看了看张氏,带着些讨好的笑容:“爹、娘,你们觉得怎么样?”
张氏看了看老丁头没吭声,老丁头也没有抬头。丁修忠有点尴尬,于是他转过了头朝着丁修孝使了一个眼色。丁修孝有点不愿意,倒是一边的刘氏推了他一下子。于是他才开口道:“爹,我觉得吧大哥也说得有道理,土里刨食也不是长久之事,要是有这样的路子早点用了也好,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没有成亲呢,都靠着这地里这点收成,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丁小桥看了一眼丁修孝,又将目光放在了刘氏身上,只见她的头发上多了一股崭新雕着迎春花的银簪子,这东西真是看着眼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又想起昨天晚上吃完饭,他们三房和四房被打发走之后,二房倒是凑到了上房去,可见这东西一定是大房给的。
丁修孝虽然有点小奸猾,可是胆子却不大,跟官府打交道这种事,他可是从来都不敢的,今天能说出这些话,一定是刘氏在背后撺掇的。而刘氏嘛……自然是想好一定抱着大房的大腿的了。
丁小桥眯着眼睛颇有些轻松,现在就看这当家的老两口到底是怎么表态的了吧。她坐在条凳上,晃着两条腿,转眼去看了看丁修节,他虽然坐在那里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神情轻松,丝毫不对现在的局势感兴趣。随后她又去看丁修义,只见丁修义也一脸淡漠,正在低着头跟丁小梁嘀嘀咕咕说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可见,这件事,他们两家还真是作陪的了。
终于,在所有人说了那么多之后,老丁头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先吃饭吧。”说罢,她也不再管其他人,而是站了起来,直接朝着里屋走去。
张氏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米氏和罗氏去做饭,然后也跟着进了里屋。
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钱盒子的事,这还真是有点诡异。在离开正屋之前,这是丁小桥心里最后的想法。
这一顿饭,丁修忠一家人都吃得食不知味,几次想在吃饭的时候开口,都被老丁头和张氏给挡回去了,只能讪讪的吃过了晚饭。
吃完了晚饭,王氏这回没有再说要帮着洗碗的话了,而原本要洗碗的刘氏又凑到了正屋不肯出来,最后之后米氏带着小桥小楼两姐妹,罗氏带着小梁还有小阁一起把碗洗了。
这边才刚刚洗完了碗,还没有扫地,丁八郎就已经火箭般的冲了进来:“娘!三伯娘!快点去正屋,爷和女乃同意让大伯去买个官做了!”
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让人感觉到意外。米氏跟罗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能把手里的活交给了丁小阁和丁小楼,丁小桥眼睛一转,一定要跟着去,众人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去了。
去正房的路上,罗氏紧紧的拉着米氏的手:“三嫂,要是问起军饷……”
“哪有什么军饷,你做梦迷住了?”米氏抬眼看了罗氏一眼,罗氏立刻住了嘴,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扯出一个有些仓皇的笑容:“没错,我可不就是做了个梦吗?”
丁小桥走在两人的身边,又看了罗氏一眼,不由得叹息,这个四婶已经被张氏压制得连为自己考虑打算的心思都没有了……
“上下打点大概需要一百两银子,捐官的需要四百两,总共也就是五百两银子吧。”
丁小桥几乎是被惊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这个丁修忠还真是敢开口啊!五百两银子!居然还是说得那么轻而易举,他当这是买大白菜吗?
被丁修忠吓到的不仅仅是丁小桥,其实,在他的嘴巴张开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家里面出了老大一家之外,所有人都被惊到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到了抽气的声音。
一个庄户人家一家省吃俭用一年也不过能存个五两银子,这五百两银子就是一个庄户人家一百年攒下来的钱,丁修忠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开口了,怎么让人不惊惶。
老丁头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吸了两口烟,然后说:“要这么多钱?”
“可不是爹,专门管着平城的林子,这可是肥缺啊!还能便宜了?”丁修忠的表情却十分轻松,好像说得这个都不是什么事一样。
“既然是肥缺,大哥怎么就能拿下来呢?”丁修义冷冷的哼了一声,在战场上模爬滚打过六年的他对于这种卖官鬻爵的事情着实看不起。
“这不是说了要上下打点吗?”丁修忠微微皱眉,扭头看了看丁修义,只见他一张方正的脸上透露着一种不屑的讽意,不由得有些不高兴,果然不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关键时刻不帮他还掉链子,真是扫兴。
“难道只有大哥一个人上下打点管用?其他的人就是瞎子,就看不见这个肥缺,就不会上下打点?怎么大哥就说得那么绝对?好像就一定能落在你头上一样!”丁修义冷笑了几声。
“我自然是有我的门路。”丁修忠有些不耐烦了,抬手挥挥:“老四,你又不懂这事,少搀和。”
“我是不懂,可是照大哥的说法,你有你的门路,那还回来要什么钱啊?直接自己弄好就成了,反正你做什么官又跟我们没有关系!”丁修义说得火气也上来。
老丁头拦住了丁修义,让他不要继续说,然后也问:“老四说得不错,这么大的事,你有什么门路?你说来听听?”
丁修忠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他看了王氏一眼,王氏朝着他努了努嘴,丁修忠才又开口,不过声音就低了几分:“这不是,这不是我给小房定了一个婆家吗?我们亲家母跟管这事的大人是堂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所以,这事一定没有问题。”
“小房订了亲事?”老丁头还没有说什么,张氏在一边开口了:“怎么没有听你们回来说过?”
“这不是有人跟牵线搭桥,我们觉得合适就给订下来了吗?何况,娘,现在不也跟你们说了吗?”丁修忠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自然起来,然后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总之啊,爹、娘,这事你们尽管放心,这事只要能凑出了银子,就一定能成的。”
订亲?丁小桥看了丁小房,她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居然就订亲了!天啊,这才是上初中的小孩啊,就要结婚了?没由来的,丁小桥打了一个寒战,以己度人,她忽然觉得自己未来压力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