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此行要去的地方是黄溏县附近的一个小乡村,那里靠近天邙山,山上草药多,药农也多,但因为出入不便,所以那里的草药很便宜。
丁掌柜认识的草药商叫老秦头,他隔两三个月才往黄溏县送一次货,且积攒的数量巨大,福泽堂往往收购不了这么多,他还需要再去别的地方贩卖。
苏苏本想去车马行看看有没有顺路去那的马车,毕竟包车前往,费用太高。虽然现在家里富裕了,但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嘛,大哥还没成亲呢!
没想到,刚出门就遇见了陆大少爷要与她结伴同行。就在苏苏准备婉拒的时候,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两人身旁。
“苏苏,快上来,外面冷。”陆仪正不由分说,拉着苏苏上了马车,没等她反应过来,马车已经驶向了远方。
苏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自说自话呢?问都不问下自己的意见,自己要是不愿意,大声嚷嚷起来,不明群众还要以为他拐带良家妇女了呢?
苏苏很想愤而下车,但是马车已经跑开了,让车夫停下来,好像太不给陆少爷面子了,好歹他也是县令之子,自己这样做,传了出去,对谁都没好处。其实,苏苏一直有点担心,陆仪正看似温文尔雅很好说话,真要把他惹急了,不知道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到那时候,自己就惨了,胳膊怎么拗得过大腿。
而且,陆仪正的理由也很充分,他是去替父亲考察民情的,顺路带的自己,如果自己坚持下车就显得矫情和不识好歹了。
哎,左右为难,苏苏现在很有骑虎难下的感觉,有什么办法既能保住陆家的颜面,又能不动声色地摆月兑这块狗皮膏药呢?
苏苏低着头,沉默不语,一旁的陆仪正静静地看着她,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
一路缓行,终于到了目的地,苏苏按着地址模到秦家。敲了半响大门,没人回应,向周围的邻居打听后,才得知老秦头上山收草药去了,要明天才回,今晚只能在乡里住一宿了。
乡里条件不比黄溏县,没有什么像样的客栈,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望着吱嘎声响摇摇欲坠的大门,苏苏很担心,它会不会就此掉落下来。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得知苏苏他们要住店,殷勤地将他们带到二楼,笑呵呵地说道:“公子,你和这位小姐可以住这间,车夫大哥就委屈一下,跟我们几个伙计挤挤吧,睡下通铺。”
“你们只有这一间空房了吗?”苏苏望着稀稀落落的房间,不抱希望地问道。
“嗯,就剩这一间了。”方圆百里就这一家客栈,住满也很正常。
这可怎么办呢?苏苏犯了愁,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和陆仪正同宿的,这一晚下来,自己名节毁了不说,恐怕今生今世都得跟他牵扯不清了。睡通铺更不可能,看来自己只能在客栈大堂搭个地铺将就一下了。苏苏望着宽敞寒冷的厅堂,愁眉苦脸地寻思到。
“苏苏,你住这里吧,我让他们在大堂打个地铺,将就一晚好了。”陆仪正知道苏苏的顾忌,干脆地提出自己睡大堂。
只是,让他这个堂堂安国公的嫡孙睡这么简陋通风的大堂……
苏苏心里也过意不去。
“陆公子,没关系。我在大堂熬一通宵好了,正好做点针线活。”苏苏可不敢让陆仪正做这么大的牺牲,她不想再欠他的情。钱债好了,情债难还。
“哪能让女孩子睡大堂呢?就这样决定了。小二,你带林小姐进去吧。”陆仪正没有给苏苏拒绝的机会,一如既往的独断独行,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承他的情,替人做了主。
“陆公子……。”苏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仪正一句话堵了回来:“我可不是来此享受的。”陆仪正话中有话,苏苏知道他不想暴露身份,自己再推辞,会引人注意,只能乖乖听从他的安排,回房休息。
客栈简陋,床板咯人,苏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没有睡意,耳闻窗外,肆虐的狂风吹得窗棱不时颤动,雪越下越大了。
苏苏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树梢银装素裹,想起楼下大堂中的陆仪正,那里宽敞通风更为寒冷,他……睡着了吗?
心中虽然时时告诫自己要远离他,但苏苏硬不起心肠做到视若无睹,穿好衣衫,拎了床上的棉被,悄悄推开房门,走下楼去。
大堂的一角拼着两张桌子,上面铺着薄薄的一床棉被,这就是陆仪正的临时床位。陆仪正身上盖着薄棉被,缩着头,躲在一角,貌似睡着了。
苏苏犹豫了一下,拎着棉被走了过去,将棉被轻轻盖在陆仪正身上,转身正欲离去,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愕然回首,发现被子里探出来一个脑袋,陆仪正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望着苏苏温柔地笑着。
这个混蛋居然装睡!苏苏又羞又恼,仿佛自己的心事被人捅破了,想要甩开他的爪子,躲回楼上,偏偏陆仪正的力气很大,甩了两下,没能挣月兑,苏苏的俏脸顿时沉了下来。
陆仪正见苏苏恼了,连忙从桌上爬起来,厚着脸皮将她的手放入自己怀中,柔声说道:“苏苏,我好高兴,你还是关心我的。”差点以为她再也不想理自己了,好忧桑。
苏苏一听这话,吓了一跳,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连蹦带跳地跑回楼上,陆仪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门被摔上了。
这是什么情况?陆仪正愣住了,苏苏害羞了吗?但这反应,好像太大了点吧。
门后的苏苏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激烈的跳动着,仿佛要跃至嗓子眼,脸刷的一下红了,自己这是怎么啦?刚才怎么鬼迷心窍地想要给他送棉被?把对大哥的承诺都忘了吗?陆家碰不得!那是一个坑!苏苏心中反复默念这两句,努力把陆仪正的身影抛之脑外。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苏苏,她毕竟是个小姑娘,且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一个出身良好仪表堂堂的英俊男子不时表达对自己的爱意,是正常人都会心动。
何况,陆仪正给她的感觉很特别,一直以来她即排斥他,又不忍伤害他,他仿佛就是那五石散,服用过后飘飘欲仙,舒坦之极,但是你一旦停止服用就痛不欲生,泪流满面。所以,苏苏一直告诫自己要远离他,没有得到就不会有失去,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陆仪正见苏苏逃月兑后,未及细想,跑了上来。“苏苏,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心吓你的。”陆仪正站在门外忏悔道。他只是情难自已,早知道这样,就该继续装睡,现在好了,好不容易知悉苏苏的心意,又把人吓跑了。
苏苏沉默不语,此时她的心很乱。陆仪正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她也明白,只是……
他们不合适!
陆仪正在门外站了一会,见苏苏迟迟没有出声,知道她不会再搭理自己了,怏怏地走下楼,坐在大堂发呆。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打动苏苏呢?
这些天来,韩峻然临走时说的话,久久盘旋在他耳边,“你能娶她嘛?你能娶她嘛?”
自己能吗?想起家中慈祥的祖父严肃的父亲,陆仪正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是鲁莽青涩空有一腔热血的毛头小子,自己的婚事涉及到家族利益,又如何是能由得自己做主的?
父亲这么有主见坚毅的一个人,最后还不是向家族屈服,娶了自己的母亲,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最爱的人是高姨娘。
自己呢?有可能比父亲还有勇气吗?陆仪正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苏苏恍若无事地下了楼,仿佛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陆仪正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她倾诉,却又怕激恼了她,彻底跑没影了,只能按下心事,配合她装作无事发生。
苏苏找到老秦头,很顺利的买齐了药材,又跟他商量好,以后每个月固定跟他购买的药材种类和数量,且不用他送来黄溏县,苏苏会派人来取,解决了老秦头出入不便的问题。
一切弄好后,太阳即将落山,陆仪正有心劝苏苏再留一晚,不要急冲冲地赶夜路,但见她手脚麻利地处理完所有的事,跳上马车一言不发,就知道劝了也没用。
陆仪正随了苏苏的意思,两人连夜赶回了黄溏县,把她送到林家铺子门口。
临下车前,苏苏迟疑了一下,回头正色说道:“陆公子,昨晚的事我很抱歉,让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寒病倒,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样做的。请你不要误会!”
说完,苏苏头也不回,拿了包裹跑下车,留下一脸沮丧的陆仪正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心忽然好痛……